第十五章
李纾说：“不行。”
五条悟坐在上首，嘴巴鼓鼓地嚼着那块大大的麦芽糖。不知道是用什么做出来的，虽然甜味很淡，却充溢着多种植物汁液混合的清香，流过的喉咙和胃部有种被润泽的熨帖感。蓝眼猫猫吃得十分满足，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就懒散地坐着，听银发少女和大长老掰扯。现在他反倒是无所事事、不发表意见的那个了。
少女一头长度惊人的银发在发顶松松挽起，显得极有古意；她容颜姣好，素静的小脸白得发光，更衬得一双蓝眼睛色泽瑰丽难言，就像高山深处蓝色的湖泊。脊背笔直，坐姿端正，却与仕女不同。五条悟只能判断出气质隐约有几分像武士，但是并不一样。
与其说是[斩断]，不如说是[突刺]，更有一种引而不发的锐利感；同时，身上的血腥气淡到几乎没有……
五条悟有点疑惑，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不用[杀死]就能变强的途径吗？
那种存在只能是神明了吧？在人类的妄想中。
须发皆白的老人用迟暮者特有的缓慢语调说：“那样的话，除了你以外，那位来自美国的梅娅桑，以及来自英国的威廉桑，都需要暂时待在老宅里接受调查。”
老人完全没有因为少女不会日语就想要迁就她的意思，好像对方可以制服五条悟的恐怖实力并不足够威胁他一样。
少女的眉头蹙起，她沉思片刻，说道：“我可以留下，但不可牵涉其他人；我也不能保证我能呆多久。”
她用中英双语重复了一遍。踏出门的时候，[门]发生了轻微扭曲，李纾判断估计是时空扰动形成涡流，导致降落地点出现了偏差。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算什么也不做，彼此之间的灵魂共鸣也会逐渐吸引另外二人相互靠拢，她既然在这里呆不久，也不可能答应老人的长期要求。她不会应承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老人的眉毛抖了抖，布满皱纹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少女。少女不闪不避，依然是端正肃然的样子。一时间，五条悟只听得到自己使劲咀嚼的声音。
老人最终点了点头，五条悟双手一拍：“完成！”
他双手合十，对着李纾卖萌地一歪头：“那个吃的，还有吗？”
*
交易完成之后，李纾直接跟着五条悟走了。因为五条悟走在前面，李纾只来得及和萍水相逢的外国五条们点了点头，别的招呼的时间都没有。虽然来日本玩只有短短两三天，其实李纾更喜欢非日本人：跟他们打交道烦心事少。
李纾和五条悟坐上车。
五条悟超级认真地吃着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被李纾用剑意割出来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连吃两块之后他终于餍足，浅蓝色的眼睛一闭，歪在后座就开始睡觉。
两个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彼此之间什么解释都没有，好像完全不需要。
没头没尾的战斗、仓促决定的契约、来历成谜却叫得出自己名字的陌生人，五条悟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这些细枝末节比不上李纾送的麦芽糖更合他心意。
当然，大长老以及其他护卫们都是在五条悟的态度示意下发展自己的一系列行动的。现在为他们开车的青年正是之前护卫们的领头，望向后视镜的眼睛里已经卸下了对李纾的怀疑和防备，这种无声的默契背后，是五条家对六眼神子唯首是瞻的向心力。
李纾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对她来说很轻易就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因为五条悟发现她的力量并不是咒力，所以失去了战斗的兴趣；
被要求当众道歉觉得气恼，是因为自己的行动——利用[赫]把李纾逼迫到室外，利用建筑物中的结界攻击和擒获是当时的最好解决办法，不然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
但是她带来的糖不仅很好吃还补足了一些[特质]，李纾态度也很好，所以不是敌人，五条悟就甩手不管了，任由大长老和李纾就赔偿问题讨价还价。
无论李纾答应做外围成员、家庭教师还是五条家的临时辅助人员，五条家只要可以和她交换一些类似于麦芽糖之类的资源，就稳赚不赔。
做五条悟的陪练那更是有到就是赚到，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随手拿出的珍奇异宝，由此判断李纾背后的势力必然不会差；或者本人就是一方强者。能得到指点的机会已经很难得了。
或许面对自己的态度还有一些谈判和博弈的目的在里面……这些对于李纾和五条悟来说都算是“由此易得”的东西，因此无须赘述。李纾闭目沉思，在心中推算这此次空间乱流的大致方位及前因后果。她没问要去哪里，轿车却沿着熟悉的路径一路向前——原来是去五条悟就职的学校。
李纾看到“东京咒术高专”的字样，默默把自己对于原世界五条悟的资料从“中专老师”修改成“高专老师”。
好像差别对她来说都不是很大……话说年轻的五条悟也在这里，如果不是天才儿童、跳级博士后，现在应该是学生，后来毕业就留校，这样就和原世界里连上了。
李纾回想了一秒五条悟推销“来学校吧”的语气，昨天自己还说：“我会认真考虑的”，结果第二天就因为痛殴未来老师被迫陪读高专……
她的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五条悟钻出车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情很好地向李纾炫耀道：“我念书的学校——怎么样，很清静吧。”
他说的“清净”就是纯字面意思——人少，咒灵少。对感知很敏锐的人来说这种环境非常友好，有点小隐隐于野的意味。
李纾认同地微微点头，五条悟领着她去教室。
两人一路走一路比划，一个说汉语一个说日语，遇到说不明白的地方李纾就在空中以灵力画图。
五条悟第一个问题是：“你的力量是什么？”
怕她听不明白，他还拿出手机把这句日文翻译过来给她看。
很不好解释啊……李纾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在空中绘出一个太极符号。阴极生阳，阳极生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是灵力的道义之基。她然后在旁边写上“灵力”。
做这一切的时候，五条悟就摘掉墨镜，仔细地瞧着她指尖输出的灵力，然后对着李纾画出来的太极符号看了半天。李纾操控太极图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五条悟就转过身来倒退着走，好像围着扫地机器人近距离观摩的好奇猫咪。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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