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一把是我大意了,再来再来!”
闹哄哄的大厅里,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大喊大叫。
这是绿歌坊顶楼的一处厅堂,楼梯口有守卫严格把守,想要上楼只能由老客带上来,且要缴纳一笔不菲的酒水钱。因此能到绿歌坊顶层一掷千金的,无一不是家底丰厚的世家公子。
曹文益挤在赌桌边上,眼睛通红、目眦尽裂,死死瞪着牌桌中心的骰子。
“开开开!赶紧的!”
几人催促不止,侍者微微一笑,像是故意营造紧张气氛似的,等围观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几乎要破口大骂时,才不紧不慢地移开了手。
围观众人伸长了脖子凑上去看,已经迷迷茫茫地眼神儿竭力数清楚上面的点数。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赢了赢了,拿钱来!”
输的人骂骂咧咧、垂头丧气,没过一会儿又不依不饶道:“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曹文益就是其中输得最为惨烈的,他已经在赌桌前玩了一晚上,输得精光不说,还欠了绿歌坊不少银子,只是此时他已经赌意上头,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不管不顾地加注,还要再来。
“公子,公子!”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曹公子!”
曹文益不耐烦地一推:“滚一边儿去,没见本公子正玩得开心!耽搁了本公子的大运,你赔得起嘛!”
“曹公子,还玩不玩了啊!别是玩了一晚上,输不起了吧!哈哈哈哈!”
赌桌上爆发出一阵哄笑,曹文益涨红了脸,一把甩开小厮的手:“滚远点儿!谁说不玩了,老子钱多着呢!给我加,再加!”
庄家笑了笑,摇头不语。小厮一脸无奈,只得推出了房门。只是一出门,脸上唯唯诺诺的神情就一变,冲着大门啐了一口:“我呸!欠一屁股债了,装什么阔呢!”
说着进了走廊最深处的一间房,敲了三下门,待里面传出声音,才恭恭敬敬推开门进去,弓着身子,低声道:“回掌柜的,那曹公子兴头正酣,叫都叫不出来呢。”
“那就随他去吧,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房里,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道。
“殿下,近日昭平公主风头正盛,办个诗会也要大张旗鼓,民间如今疯传什么凤栖梧桐、庭生玉树的谣言,实在是不堪入耳,一个女子如此抛头露面,恐心怀不轨,殿下要早作防范啊。”
杜修闻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还是压不住喉头的痒意,声音也嘶哑难听,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饮了几口,才没有继续失态。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当朝太子宋庭璟歪在酸枝榻上,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玉如意,对着日光细细观看,把玩不止。
杜修闻看他这不着调的样子,长叹一口气道:“牝鸡司晨、扰乱社稷,古已有之,昭平公主连连在陛下身体不适时进宫侍疾,如今陛下不仅允她进御书房听证议事,还将奏折都交予她批阅,殿下,她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宋庭璟把玩玉器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又蛮不在乎地笑道:“不过是一介女流,父皇也就是看她新鲜,二十年没见的父女,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不出几日,父皇就厌了。”
杜修闻抚了抚长髯,沉思片刻,道:“殿下说得有理,只不过毕竟是皇室中人,也需早做防备为妙。昭平公主年纪不小,之前陛下给定下的婚事不了了之,不如我们提议给她找一个人家,日后有了夫婿,自然不会再想这些事情。”
宋庭璟起身抚掌大笑:“好主意,这倒是个好主意,之后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自有事情给她做,只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家,不能势力太大的,不好说话的,让她困于内宅之中,再也不能搞什么劳什子诗会。”
杜修闻点点头:“殿下所言甚是,此时宜早不宜迟,昭平公主如今在王都得影响越来越大,还需尽快完成此事。”
宋庭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脸上满是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快意:“先生快想,定下人选孤就进宫去请父皇下旨。孤这个妹妹没有母妃,婚事岂不是要孤这个做兄长的为她早早打算!届时,孤可要好好喝上一杯这个好妹妹的喜酒了!”
自从入了夏,御花园的花花草草按捺不住,早已开得争奇斗艳。尤其是淑妃宫里的早荷,经过匠人的精心养护,今年早早地打了花苞、吐了新蕊。景元帝的后宫虽然不缺新人,但后位却一直空悬,协理六宫之权一向由颖贵妃独揽。只是颖贵妃虽常年得宠,却为人低调,并不在后宫嫔妃面前逞威风,反而和蔼有加,从不苛待下人,因此,后宫诸位嫔妃日子过得倒也和睦。
只是,每日的请安之事,却是不能免的。只是近些日子,颖贵妃称病闭门不出,熙宁宫的大门关闭了几日,低调得像是后宫没有这个人似的。
淑妃“咔嚓”一身剪断了手中荷花的长茎,将修剪好的花一一插在花瓶里,左右看了看,欣赏片刻,不经意地问:“今日熙宁宫还是不开门吗?”
宫女答道:“回娘娘,今日一早芷蓉姑姑来传了话,贵妃娘娘病了,早上就免了大家的请安。”
淑妃冷冷一笑,嗤道:“病了?动不动称病不见人,陛下一去病就全好了,哼,究竟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心病呢。”她挥挥手,让人将花瓶摆在书桌前。
荷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淑妃的名字里有一个“荷”字,有人曾说她的名字很好,清远高洁,可她不喜欢高洁,在这皇宫里孤高自赏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再清丽的荷花,也要长到那污泥里面去,狠狠地、深深地扎下根去,才能开得浓艳、开的长久。
所以她赢了。海棠早早凋谢了,如今的后宫里没有一棵海棠。可御花园里满池的荷花已经早早绽放,层层叠叠,引得皇帝整日流连忘返,召集宫廷画师画个不停。
她不会让自己像那个女人一样,早早死在这重重宫墙里。
她望着竞相争艳的荷花出神,直到侍女的惊呼打破了她的平静。
“娘娘,娘娘不好了!”
淑妃一惊,起身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侍女顾不得请罪,嚷嚷道:“陛下今早下了旨给昭平公主赐婚了,赐的是颖贵妃家的侄儿,曹文益!”
“你说什么?”
淑妃手一抖,茶杯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今年新进的龙井茶叶飞溅一地,溅在她身上穿的这件最喜爱的衣裙上。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钳住传信宫女的肩头,厉声问:“你再说一遍,陛下下了什么旨?”
侍女虽身在深宫,可也听说过曹文益的大名急得要哭出来似的,又被淑妃脸上骇人的神色惊了一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娘娘的话,陛下下旨,命昭平公主与曹家二公子择日完婚。”
“昭平公主才德兼行,正值佳岁。承安侯之子曹文益,名门绅宦之后,博学明达,正合公主下降。明钦天监择吉日备典完婚。”
宋庭玉面无表情地在地上一拜,伸手接过圣旨。
传旨的小公公年龄不大,不知其中关窍,满脸堆笑着,本想说几句吉祥话讨个好彩头,一看宋庭玉表情不对,立时收了脸上的笑意,心道:怪不得他们都不愿意来传旨,非要我来,我就知道,好差事哪里轮得到我!
他战战兢兢低着头,想起宋庭玉当街鞭打孙家公子的事迹,心头一紧,满脸晦气地想:奴才只是一个传旨太监,昭平公主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可千万比朝奴才撒气啊。
他们这种小内侍在皇宫里一向受人欺凌,命运都掌握在主子们的手里,平日在宫里被高一层的太监们呼来喝去,传个消息、跑个腿,若是遇到主子们心情好还能得些赏赐,可大多数时候,有好事不会轮到他们,大太监自己就去了。今日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一听是往昭平公主府传的旨,又听说贵妃娘娘得到消息摔碎了一个杯子,当即不敢自己来,他倒霉,刚被调到这里不久,只好硬着头皮来传旨。若是早知道圣旨里是这么个消息,他就……唉,他能怎么样呢?
小太监战战兢兢弓着身子等了片刻,没听着宋庭玉说话,壮着胆子微微一抬眼,见宋庭玉已经拿着圣旨走了,立时松了一口气。没挨骂已经是好的了。他直起身子,正准备离开,昭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就叫住了他:“公公留步。”
小太监一惊,心下打鼓,面上却不显,脸上堆笑,转身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忍冬淡淡一笑,将手中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公主府离着宫里远,公公跑这一趟辛苦,喝些茶吧。”
小太监又惊又喜,没想到还有这样峰回路转的事,接过红封,朝宋庭玉的方向行了个礼,连声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忍冬让人送小太监出去,自己进了后院。院子里,宋庭玉半躺在一张摇椅上,晃晃悠悠,很是清闲,那张明黄色的圣旨被她随意扔在一边的茶桌上,风一吹,圣旨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忍冬有些看不过眼,上前捡起圣旨,低声道:“公主怎么也不着急,奴婢都要急死了。”
宋庭玉懒懒道:“虱子多了不痒,急什么,一件一件来呗。”她怀里抱着刚吃饱睡醒的小狸花猫,伸着修长的手指逗弄着猫儿的下巴,引着它扑咬自己的手指。
这些日子宋庭玉一直是这样怠懒的状态。敬慈夫人神志清醒之后,对那日的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是否对宋庭玉有一点点的额歉意,总之前日派了嬷嬷传话,她年龄大了,实在是不喜欢王都的生活,所以趁着入夏,要回老家苏州去。宋庭玉接到信时敬慈夫人的马车已经启程了,她看着人去楼空的元帅府,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凉和寒心。
自那之后,宋庭玉仿佛失了心力,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公事堆到一边,整日流连在林徵鸣的院子里,不是听曲儿就是喝茶,要不就是和他一起给小狸猫做房子,唯有那时才能露出点笑意。
忍冬担忧道:“之前同孙见章的婚事,毕竟陛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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