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又声有可能认错脸,但不会认错声音。
她是老曹领着进的拟声工作室,他倾囊相授自己十几二十年的经验技术。所以,她不会忘的,他的恩情、他的声音。
老曹最终还是跟宁又声相认了,只是这场相遇太意外。
可却在情理之中。
她说:“老曹,你先去忙吧。”
他看着地上洒了的外卖,磕磕巴巴地说:“好……好。”
宁又声察觉到,他在害怕。
害怕自己投诉他?但她知道他也会相信自己不是那样计较的人,所以他害怕的是——那个半生转道披荆斩棘而已久筚路蓝缕的自己。
以及那个发现他的自己。
陈婧之前无意间说过宁又声“自负而泛滥同情”,她是不相信的,说自己属蛇还是天蝎座,铁石心肠。
但老曹歪扭沉重的背影告诉她,陈婧或许是对的。
他的鞋鞋底被磨掉了许多,缝里嵌了小石子,加上跛脚,一只鞋子总会拖在地上,石子与地面能摩擦出小小的声响,那声音不大,可宁又声听得清楚。
她心头被这“滋啦”声扯得发毛。
江聆说请自己帮忙组拟声团队,她起初的答应无非是觉得他在开玩笑,于是顺着他小孩的期盼许下一个不牢靠的承诺。
但现在,她希望江聆说的是真的,真真切切,不要有任何的欺瞒。
不过,江聆应该是不会骗她的。
宁又声总有这样的自负之心。
宁又声呆呆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要打扫泼了的鸭血粉丝。
回到房间,她翻阅日历,那打了大大的“叉”的格子,距今也有一两个月了。
要组团队,那倒不如找知根知底之人,从前是战友,如今苟富贵自然也不能相忘。除了老曹,她还想到了一个人——王晓芳。
晓芳在原工作室是最文静的姑娘,以至于有时候大家都会忽略她的存在。宁又声记得她,是因为她的记忆力很好,别人看几百遍的片段,她十遍以内就能记住所有画面细节。
她虽然总手忙脚乱,但她的声效设计能力和工作效率在工作室都是十分优秀的存在。
宁又声在工作室不喜欢加别人的联系方式,平时通过企业软件联系。怪就怪自己意气用事,在离职当天就卸载了软件。
老曹的电话她可以通过外卖平台的记录找到,可王晓芳呢?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宁又声趴在猫眼上,看见江聆提着两手的菜乖乖站在那儿。
他一进门就问:“你吃过饭了?门口那么香。”
宁又声指了指垃圾桶里的外卖:“洒了,还没吃呢。”
“那挺好的,外卖吃多了小心肚子痛、高血脂、高血压、糖尿病……”
宁又声无语:“你在诅咒我?”
“没有没有,”江聆连连摆手,“我是说,你如果不想自己做饭,可以让我来嘛。”
宁又声戒备道:“为什么这么好心?”
江聆慌张解释道:“我一个人在家吃饭,做好吃的,材料少了就没那味道了,多了又吃不完,”他卸下外套放在衣架上,“但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不仅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还能找个人陪着唠唠。”
宁又声哀叹自己也是信了他的鬼话。
江聆准备做白菜葱烧豆腐、双酱牛小排,甚至从保温袋里取出了两只小炖盅,说是在屋里就炖上的虫草花鸡汤。
“你……”
“你是不是想说‘明明是有预谋的,还要假装很巧’?宁又声,有些事情想做就做了,你喜欢吃,我喜欢做,我们是各取所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说人情欠多了不好还,他起初一直在思考如何回应。
江聆捣鼓好一会儿,把锅盖盖上,为牛小排收汁。
他擦擦围裙,帮宁又声把鬓角的碎发撩回耳后,说:“欠我的就不叫欠了,如果一定要过你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就帮我招兵买马快速组建一支精英拟声团队吧。”
他的脸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他的瞳孔中,自己的神情从错愕到无措,最终归于平静和温和。
“宁又声,脸好红啊。”江聆的笑有风,吹在她长长扑闪如翼的睫上,宁又声的下三白眼难得如小鹿样灵动无辜。
她说是被热气熏的,他说盖子已经盖上了。
她说看着锅别糊了,他说自有把握。
她说锅真的糊了,他说那又怎么样呢。
宁又声匆匆把他推开,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而且房东大嫂布置的电视居然还是个高级货,她开始原始人驯服智能电视,无意间点进了直播频道。
肌肉男、跳舞女、吃播、电竞男孩女孩……宁又声过眼就忘。
她仰面朝天,随便按下遥控器,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山野林间,雨落初晴。
行旅踏石,棕兔蹿躲。
……
ASMR,通过声音让人的大脑感受到愉悦的独特刺激,现在大家多用这个助眠。
突然间,不知是罐子还是杯子被打碎,女主播慌张又唯唯诺诺的道歉声从电视里传来。
宁又声垂死病中惊坐起,感慨: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等手忙脚乱、这等结结巴巴、这等清纯甜美的声线——是王晓芳没错了。
宁又声立刻打开手机去短视频平台搜索她的直播间,准备发私信,突然想到什么,把自己的墨镜老大哥头像改成一只可爱的卡通刺猬,再把“AAA建材宁哥”改成了“宁”。
她对那个账号说——
晓芳,我是又声,我最近在组建一个捕梦盒旗下的拟声团队,想请你……
宁又声突然想不到措辞,戳戳江聆的肩膀,举着手机问他。
他举着锅铲意表投降,感慨道:“你行动这么快。”
“我怎么说?”
江聆眯着眼睛,吐槽宁又声的字体设得太小,伸出小拇指戳戳点点,最后按了“发送”。
宁又声看看手机,江聆只是填了四个字——“加入我们”。
宁又声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
他嗤笑一声:“宁又声,你之前可不会这么担心说错话的。”
她说:“陈婧的事情,你说的没错,我有时候太自我,常常忽略别人的感受,所以我得开始改变。”
江聆眼眶一酸,回头照看起锅子:“在吴老的事情里,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耿直与大方,也未必都是冒犯。所以宁又声,我想说,我喜欢……你的这口锅,拿来煎牛排实在是太适配了!”
宁又声的心脏痒痒的,似乎认定了他在说谎,不是否认了这口锅子的好坏,而是开始回避自己真正的情感。
她好像读懂了他,但却读不懂自己了。
回忆起来,江聆似乎总藏在时光的褶皱里,在她平淡如履的日子里留下了曲卷的生命。
但读懂他,对于宁又声迟讷的面具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
白菜葱烧豆腐醇香清爽、双酱牛小排肉质紧实、虫草花鸡汤温暖养胃。
这是宁又声近期吃过的最舒服的一餐。
江聆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她谈着,从王晓芳谈到老曹,从老曹谈到社会中年人的就业压力,又从这谈到了即将上映的动画影片。
随之夜已深了。
花瓶里的野蔷薇谢了。
月亮白了。
……
江聆走后,王晓芳给宁又声发来很长一段语音,她说她一点都不喜欢直播,说着说着,声音染上了哭腔。
她又说,要是被蒋丰他们知道了,一定又会笑话自己。
宁又声没有安慰她,而是直接约她在射击馆见面。
翌日。
“嘭!”
“九点五环。”冰冷的机械音提醒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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