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野和欧阳从动物园出来，意犹未尽，两个人从地铁站出来，边走边聊，她一路上手舞足蹈地给欧阳介绍着重庆的特色特产，讲得眉飞色舞。
等荇野往旁边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川美附近，她的脚步一滞，人呆立在原地。
欧阳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旁边高楼上的绚丽涂鸦：“你们这座城市还真有艺术感，街道都画得这么漂亮。”
荇野没有搭话，她抬着头，瑰丽斑斓的色彩刺得她眼睛有些胀。
这个地方，荇野无比熟悉，她初中那三年来过无数次。
因为，陶然的小阁楼就在这儿。
荇野的眼睛有点湿，她抬手擦了擦：今天真是水逆，我怎么又想哭。
欧阳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方荇野，你怎么了？”
荇野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这是重庆出名的涂鸦一条街，大部分都是旁边四川美术学院老师和学生的作品。”
欧阳带着一丝疑惑：“你们这里老师和学生可以在街道随处涂鸦？你的家乡还真是一座自由的城市。”
他看荇野兴致不高，又说道：“是不是这边涂鸦，那边还有一辆车在旁边等着，然后一涂完跳上车就走，后面一群警察追着？”
荇野一下子被逗乐了：“想什么呢，你以为拍美国大片。我们老重庆虽然自由但遵纪守法，我们这可是经过审批，合法涂鸦。”
两个人顺着街道慢慢走着，边走边欣赏着街景，荇野一路沉默，再没有叽叽喳喳。
她有些恍惚，感觉自己正走过一个时空隧道，穿越回十年前，身边的人渐渐变多，最后变回最初的那一大伙人，大家笑着簇拥着往前走。
荇野的心跳得厉害，那三年经历过的日日夜夜一幕幕的在她脑海中闪回，无比清晰。
等走到一处拐角，荇野的心跳，愈发剧烈。
她的手心慢慢渗出汗，她想转身离开，但脚步却不可控地一步一步地往那个方向挪：方荇野，你怕什么，这么多年了，也许早没了，早被别的涂鸦覆盖了，毕竟你的世界不也早就物是人非了吗？
终于走到那个路口，荇野微微俯下身，角落里，一只憨态可掬的胖猫咪画在墙上，清晰得一如从前。
荇野闭上眼睛，泪水一瞬间充盈了眼眶。
那是她自己的笔迹，这只大猫就是荇野八年前亲手画的。
那时候他们一群人刚从外面商演回来，正看见一群川美的学生在这条街上作画，学生里也有几个和他们相熟的朋友，大家招呼了几声，喊着一起过来画几笔玩。
陶然说自己画画丑，不肯上手，但耐不住方荇野软磨硬泡，最后只好说：“你要我画行，画得丑可不许笑话我。”
荇野得逞地笑道：“放心，你画什么我都觉得好。”
荇野选了白色的颜料，因为在她心目中陶然就是这个颜色，纯洁神圣、超凡脱俗、和煦温暖，她很用心地画了一只胖乎乎的猫咪，然后非常骄傲地指给陶然看：“你看，这是你，我画得好不好？”
陶然不可置信：“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只猫啊。”
“猫怎么了，我可喜欢猫了，尤其是这种胖乎乎又大又温顺的猫，一抱起来世界都变美好了，我跟你说，我还最喜欢大熊猫了……”荇野一眼瞄到陶然画的作品，她左看右看：“这个天狗吞月是个什么玩意？”
那时候的荇野还是长发，因为刚商演跳舞方便在脑后随手扎了个小揪揪，头发还没有放下来。
陶然顺手在那个圆脑袋上又画了个小圆，笑道：“这就是你啊。”
荇野当时看到这个可生气了，连连质问道：“陶然，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丑吗？”
陶然笑道：“怎么会，我心目中你最最漂亮了，我都说了我画画丑，你偏不信。”
荇野一脸气鼓鼓的：“我信你有鬼，你就是故意把我画得这么丑！”
——
荇野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墙上那只憨态可掬的胖猫咪，又摸了摸猫咪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她侧着脸，梳着个小揪，仰着脑袋张着嘴巴哈哈大笑。
旁边的小店里传出歌声：“时空换换换，你回到过去，轮回转转转我经历了悲喜……”
那时候有一群人，伍哥也在，卓卓也在，啾啾姐也在，可是荇野完全不记得他们做了什么。
可是有关陶然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笑容，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那么多人，可是那时候，荇野的心里眼里就只有陶然一个人。
她甚至记得当时旁边的小店也是放着孙燕姿的这首《神奇》，因为……
“小野？”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清亮温暖。
映入荇野眼帘的是乌黑锃亮的皮鞋和熨烫笔挺的裤腿。
她抬起头，只看见眼前的人面容俊朗，穿着一身正装，整个人秀逸如玉，卓然而立，因为逆着光站着，身后像透着一道时空的光晕。
他的发型变了，他的衣品变了，他的气质似乎也变了，荇野扶着墙慢慢直起身，可是他依旧是他，面前站着的这道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重合。
荇野直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放的歌，那是因为：
当时的陶然就站在这个角落，听着小店的背景音乐正在放：“眉中间有个红点，头纱遮住脸……”
他看着气呼呼的方荇野，用手指蘸了一点红颜料，轻轻地在她的额间应景地点了一下：“小傻瓜，别生气了。”
孙燕姿还在唱着：“恒河水，菩提树叶，古老的情节，时间在倒回，我们俩穿着布纱，听着梵乐，还想着，是幻觉……”
荇野分不清楚现在是不是幻觉。
她看见眼前的人穿着衬衫和西裤，浅灰色的衬衫下包裹的身姿挺拔，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微松松挽起，露出一截手腕，衬衫衣摆恰到好处地扎在西装裤里。
可是即便在幻觉里，陶然也不可能穿成这样。
接着，荇野看到陶然上前了一步，又喊了一声：“小野。”
声音清冽如旧，就像山涧的泉水，潺潺流淌，总是能抚平荇野内心的焦躁。
方荇野曾经想过，也许一辈子再也不见了吧，也许有一天还会碰上吧，但她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状况下和陶然不期而遇。
她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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