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之后,江边的渡口便再也没有船只来往。
江边有一家逆旅,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一日夜间忽然被人放火烧了个干净。
是夜,缨宁正在山里采药,她背着箩筐,在山顶开阔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些人密密麻麻,一人一刀,将店主砍成肉泥。
天将亮的时候,那一场大火总算烧到尾声。
缨宁亲眼看着那些人离开,方才现身。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味,地上则是已经干枯的血迹。
那一年缨宁十岁,五年之后,到她十五岁的时候,她偶尔还是会梦到那一夜的景象。
背着箩筐的少女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踮着脚尖,将他们的面具一一摘下。
那些模糊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狰狞异常,她强忍着恐惧感,在梦里不断重复这样的行为,直到最后,她看到了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人。
“缨宁!醒醒!”
伏案的少女猛地一惊,她睁开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清晨的阳光映着春日透彻的绿,从她面上流过。
“缨宁,公子都醒了,你却还在这里睡大觉,成何体统!”
一个穿着藏蓝圆领衫的少女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声音尖细,一面说着话,一面就将缨宁揪了起来。
少女名叫洗秋,自小跟长在公子身边,缨宁能够进府,多亏她当年的随手一指。
那是在一个初秋的傍晚,一行人乘船自西向东去,路过一片芦花地,芦花迎风招摇,枯败的颜色中闪现过一道灰黑色的影子,瘦瘦小小,似乎是一只野鹿。
“公子,你瞧!有只鹿。”
因她这一指,少年人拈弓搭箭,一箭将缨宁射了个对穿。
等到仆人下船去岸上寻找猎物,这才发现倒地的根本不是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多亏缨宁福大命大,当时还留有一口气,少年人在得知她的际遇之后,不仅请了郎中来医治她,还将她带回了江都老家。
缨宁不像别的丫鬟,她没有卖身契,可她又不像是府外的良家子,因为这五年来她一直活在当年那个少年的庇护之下,在外人眼中,她早已经是他的奴隶了。
她就这样在江都的月家度过了五年春秋,直至今天这副模样。
安静的屋舍内,缨宁翻开镜子,根据自己的审美,开始描眉画眼。
只不过——
“缨宁,你画成这副模样,比看门的老婆子还要俗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嫂子。”
洗秋站在她背后,看着镜子直皱眉头。
她大抵是想不通,十五岁的缨宁怎么将脸画得这样白,将眉描得这样长,又将嘴巴擦得这样红!
“怪不得公子不喜欢你在他面前伺候,换成是我,非得给你脑袋拧下来,丢到池子里洗刷干净。你这样,实在是……有碍观瞻。”
说罢,她大手一挥,扯着缨宁去洗脸。
可缨宁急着要去吃饭,又怎会顺从她!
两人一拉一扯,谁也不让谁,洗秋一使力冷不丁将她那襟口扯了开来,这一幕正好又叫路过的画琴看在眼里,闹了个尴尬不说,后面不知是谁,竟还将缨宁那日所穿的肚兜的颜色传了出去,让她本就不多的清白彻底消失,还背上了些许风流艳闻,让人苦恼万分。
这传闻自然也落入了公子的耳中。
公子姓月名春英,少小的时候模样十分秀气,家中上下都当他是大小姐,宠在手心里,后来由于年纪渐大,他的模样不复少时那般雌雄莫辨,这才改了称呼。
因他在家中排行第七,故又称他为七郎。
月七郎现年二十岁,不久前才行加冠礼,师长为其取字鹿台。
缨宁见到月七郎时,他正在书房里翻找旧日的一方砚台,翻来找去,一双眼就不曾瞧过她。
他果然是生气了。
入夏后,日光明亮异常,缨宁站在门首,张口想要打断月七郎的动作,可话都堵在喉咙里,磨蹭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
她十五岁这一年,月七郎跟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侵占她的空间,在她面前摆起主子的谱。
这样的变化让她清楚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是时候要离开这里了。
可该如何开口呢?
她呆呆地像是一块木头,柔顺的黑发盘在两侧,如果不是因为那样的妆容,月七郎不介意走到她身边来,低下头,在她眉梢落下一吻。
可现在,看着她那张脸,月七郎真有点下不去嘴。
他找不到自己那方砚台,于是转身询问起缨宁。
男人年轻的声音温柔和缓,一如既往,只是眼神不复少年时的清澈,黑沉而又危险。
缨宁思忖片刻,直视他的眼,摇了摇头。
“可惜了。”
月七郎微微一叹,甩着手里的念珠,缓缓走到她面前。他朱红的唇角微微翘起,连带着眼角眉梢也多了丝笑意。
可缨宁知道,月七郎远没有今日看起来的这样和善。
“那方龙尾砚纹似丝罗,坚劲耐磨,砸起人来最是趁手。从前都是画琴收着的,今日叫他找来,也不知人是不是睡糊涂了,到我跟前寻了半天也不见踪迹。”
“咱们搬到江都,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个个的做起事来总是丢三落四,也不知该如何说你们好。当然,也怪我平日气性太好,由着你们懒散度日,这原是我的过错。”
月七郎念了两声罪过,转而话头一转,冲她而来。
“缨宁,你是最让我放心的,可我前几日听说,你跟画琴有些不清不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缨宁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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