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家里,史青睡不久,一醒来就回家收药材了。
作为一名称职的守藏令史,史青不仅对守藏室了如指掌,卜算、医理、观测天时,也都深深地刻在脑袋里。
她悠悠地收了药材,沿着游廊走至亭下,和归来的白石一起用暮食,听着一场秋雨噼里啪啦落下,把亭子都围上了水帘。
“白石,我做劝农官一定也不错!”
她祖父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即使在家族里,也是最长寿最博学多识的那个。虽然与祖父生了嫌隙,但在过去的十六年里,史青都将祖父视作一个标准。
而史青离这个标准还差一些。
她要做一个出彩的守藏令史!
白石就粥吃着蒸野菜,脸埋在大碗里,连连点头。
他要做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保护史青!
风雨如晦,寒凉清润,隐约还有些土腥气。
史青回到房间。窗前竹帘半卷,她跪坐案前,提笔在竹简上写下近来临淄的反常天气、名人逸事、刺客侠士、食货状况。至于政事,大多是悬清和时与讲给史青听的,史青还没来得及考证真伪,只好先记录下来,存疑之处,来日检验。
架上堆满了写成的竹简,长长的苇绳坠下吊牌,分门别类归置妥当。
她还没写完这卷竹简,房门就被从外推开。秦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渐渐靠近。
“你怎么来了?”
秦渊立在史青身旁,垂眸看看那简牍,握紧了手中的太史令牌。
文约而事丰,统御清晰,机括分明,看得出是下了苦功夫的。
秦渊手指动了动,拨弄着令牌上的穗子。也许,史青真的会喜欢他手中这枚令牌。
“你想不想做太史?”
史青摇头,“太史是我伯父。家里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做,我这一支是守藏的,不能僭越。”
但家族里人丁日渐兴盛,职位却是固定的。即使伯父作为太史,时常和周王接触,膝下也有许多小辈无官可做。史青父亲亡故后,母亲还怀着史青,那时族中就有许多人对守藏令史的官职虎视眈眈。若非守藏令史态度坚决,又年高有才,让史青女扮男装,下一任守藏令史,就不是史青,而是史青族中的某一个叔伯兄弟了。
秦渊道:“不是周的。”
“不是周?”史青笑笑,“总不可能是你们秦国吧?”
如今这世道,多得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地方,尤其是这些需要家族传承的职位,外人很难插上一脚。史青自己的家族就是这样,早就习惯了。论起周,史青可以保证她绝是最了解的那批人之一。但换到秦国去,史青的见解就不如秦国史官深。
秦渊反问:“为何不能?”
史青连连摇头,愈发觉得秦渊是在说笑,“我做你们秦国的太史,不说资历够不够,单说原先的太史,你又将人家置于何地呢?”
秦渊攥住史青手腕,将一枚冰凉的令牌按进史青掌中,唇边是笑,眸色却是冷的,“他若识趣,自然有识趣的做法。不识趣,自然有不识趣的做法。”
史青怔了一怔,烫手一般将令牌翻倒在案上,“不,我不能要。”
秦渊不解:“为何?”
史青指指案上的简牍,“守藏室里的典籍,有些是周王赏赐,但更多的,是我阿父、祖父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先祖各处收集整理来的,是所有人的心血。没有人会比我更用心守护守藏室,也没有人比守藏室更需要我。我不能离开。”
她阿父周游列国时,记述了许多见闻。史青从没有见过阿父阿母,但见过阿父阿母留下的简牍。
翻阅简牍时,史青就仿佛跟着阿父阿母一起走过了一片片土地,有时甚至能从散简中寻到阿父对她和阿母的思念,以及阿母为她和阿父占卜时遗留下的卦文。
单是为了这些,史青就不会走。
秦渊笃定道:“不出三年,孤就能让你回到洛邑。”
史青愕然,气红了脸:“你、你胡说些什么!”
他怎么能在她面前,这么认真地说出要攻下周的话。
秦渊瞥史青一眼,“哪里不妥?有没有你,孤都会踏平周,封给周王一个闲散公侯。”
“你该为自己考虑。是成是败,周室都不会灭绝。唯有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臣子,只怕要落得个无枝可依的地步。”
史青知道秦渊说的是事实。
但史青感到屈辱,感到羞愤,也感到愤懑不平。
“我不去。”
史青只想和秦渊做朋友。
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反目成仇,但在此之前,她们依旧可以抛弃国别偏见。
不谈政事,只做朋友。
可此刻,秦渊明明白白地告诉史青,强国和弱国是没有平等可言的。
也告诉史青,他们之间横亘着这样的矛盾,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做一对纯粹的朋友。
史青重复:“我不去!”
秦渊不明觉厉,“孤在这儿等你。你好生考虑。”
史青将那卷竹简卷起来,竖在案上磕几下对齐。对竹简,史青动作一向是轻的。但映着跃动烛芯的眸光,还是昭示出史青内心的不平静。
秦渊山一般沉肃静默地立在一旁,目光随史青而移动,看着史青把竹简放在架子上,耳中是史青气愤的脚步声。
他人已经到了史青家里。
无论史青考虑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会带史青离开。
院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急促敲门声。
素臣大喊道:“史青,开门——大事不好了!”
史青眉梢微挑,连忙往外跑,看清雨幕,又拐回来拿雨具。
秦渊攥住史青手腕。
“哎呀!”史青跺跺脚,拨开他的手,披着蓑衣手持桐油伞去开门。
夜雨登门,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史青唰地将门大开,心突地跳起来,“怎么了?”
素臣抹把脸上纵横的雨水,浑身都湿透了,让出身后的姬召风。
姬召风满面沉肃,两手按在史青肩上,沉痛道:“和孤走。来不及了,路上和你慢慢说。”
史青攥紧拳头,忍着从姬召风手下逃走的冲动,“殿下,您能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姬召风对上史青恳切的视线,心有不忍,拉着史青边走边开口,“你得先有个准备。使者带回消息……”
“站住。”
冷冷的雨幕之后,秦渊独立窗下,望着姬召风和史青,提雨具沿游廊行至门前。
他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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