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落针可闻,只余苏子衿放得极浅的呼吸声。
虞晚指尖抽搐般微缩,忽而猛地握紧,指甲掐入掌心只余锐痛。
针扎的刺感从手心传来,压不过胸口的滞阻。
她一时间分不清是常年的病痛带来的胸闷,还是跪在旁边的人带来的烦躁。
苏子衿的声音很轻,仿佛像是怕惊动什么一般。
可那话语中的豁出一切、将自己当个物品般献出的自暴自弃与决绝却分外明显。
碍眼。
心底越厌烦,咳意也越发难忍。
虞晚攥紧绢帕,抬手捂在嘴上,喉间的痒意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被替代的,是整个胸腔的剧烈震动,直到失了气力趴伏在案。
“公主——”苏子衿短促地惊呼出声,不顾跪地的姿势,膝盖朝前狠挪一大步,而后重重磕在地上。
本来抓着她裙角的手快速抬起,在即将触及她不断呛咳的背时停在了空中。
他悬在空中的手僵硬地停留,手指慢慢收回,攥成拳后落下。
“我去给您取新的药汤。”
虞晚捂着胸口趴伏在案上,在狭小的臂弯间咳得满是湿润的锈腥气。
咳得猛了,背也跟着僵疼,就像经久未打理的工具,徒劳地弓着。
她呛咳出泪花,所有气力都用作在咳嗽这一个动作上。
耳边脚步声匆匆离去,回来时极快,明显放沉。
“公主,药来了。”
虞晚勉强抬起头,见苏子衿眼眶通红,细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端着药碗,小指不自然地勾着,好似在极力维持放松的姿势而不翘起。
药汤热气氲氲,白雾中散着苦味。
苏子衿撑着软了的身子,端着药凑到仍在闷咳不止的虞晚身边,颤着嗓音道:“您快喝药……”
不经意间,他目光落在那桌面上。
桌案上溅落一片星点的血沫,周遭是热气激起的细密的蒸气,那点子红落在艳丽的梨花木上,本该不显眼,却刺目至极。
呼吸像被掐住了源头,进不得,出不得。
苏子衿张了张嘴,想吸口气,却像空气都被抽干,半点新鲜的气体都寻不着。
他的手细密地抖起来,带起药汤在碗中不断晃动。
虞晚想压住那咳嗽,却咳得更猛烈,声音也越发哑了。
她借着空隙生生逼出两个字:“拿来。”
药碗被轻放在桌上,虞晚撑起身子想去够,可被抽干气力的身体绵软,伴随着压着的咳,四肢都不听使唤。
苏子衿狠抽口气,强压住几乎能将他撕碎的痛意,上前一步。
“公主,我服侍您喝药。”
他重新端起碗,拿得极稳。
手指捻起瓷勺舀药汤,低头吹过几口后,在虞晚稳住咳时递上前去。
苏子衿甚至做好了被拒绝,或是药汤被打翻的准备。
若是她不愿他服侍,那让门口的夏蝉姑娘来也行,只要她好好喝药……
瓷勺被轻压,指腹力道一轻。
他怔怔看过去,虞晚低下头,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张着抵上瓷勺,将药汤一点点喝下去。
她,她喝了……
苏子衿来不及管骤然炸开的狂喜,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手将空了的勺收回,又舀起药汁。
他小口地吹着,吹温后手臂重新探过去。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除了瓷勺偶尔碰上碗的脆响和吞咽声,再无那光听着就觉得骇人的咳音。
苏子衿动作放得极其小心,又轻又柔,目光落在虞晚的脸上。
她苍白的脸颊还带着咳猛而染上的红晕,雾棕色的眸上蒙了层淡淡的水汽,清透下反更显得眉目间尽是倦怠的淡漠。
他动作未停,仍在一勺勺喂着,但眼神总是在虞晚唇边那点血迹上停留。
她……
好似完全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最后一勺药汤入口,苦味更加浓厚起来。
口腔中只剩弥漫不开、习以为常的苦涩。
虞晚靠回软椅上,锦帕将唇边残余的汁液都擦去。
太医院开出的药,大多都是这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压咳的效果倒是不错。
她敛下眸,待胸腔的火燎燎慢慢退下后,才重新思考起刚刚被咳嗽打断的事情。
身体很疲惫,连带着思绪都有些迟缓。
虞晚捏着手中的锦帕,微微侧头想去看看苏子衿。
却发现人影不见了,桌上只剩一个空碗。
……她顺着桌子向下看,却见那少年又跪在了她的裙边。
看不见脸,只剩个耷拉着的,毛茸茸的头。
再往下看,她散在椅脚边的裙摆一角,被他用手指捏着,力气都不敢用。
胸口又闷得厉害。
方才他的哭音、哀求,还有那稍不留意就会透露出来风尘气,好似怎么也洗不净。
虞晚忽然觉得很吵,这所有一切交织在一起,吵得她头疼。
也很累,累到没有力气再去推开一个将她当做救命稻草、拼命抓住她不放的人。
尤其是这个人还顶着这样一张脸。
罢了。
就当是养了一盆吵闹还缺水的盆栽吧。
至少,这盆栽浇浇水,还会笨拙地凑过来,用那破破烂烂的叶子试图为她挡挡风。
虞晚抬手,揉了揉蹙得有些发疼的眉心。
她轻声说:“手。”
苏子衿的身体一僵,哪怕衣服整齐,她也能察觉到他身躯的每一处肌肉都绷紧了。
虞晚视线落在那攥着自己裙角的手指上,声音只剩浓浓的疲倦,夹杂着一丝藏得很深的无奈:“松开。”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苏子衿抬起头,眼尾通红,本就因湿润而有些发亮的睫毛一颤一颤,一双乌黑的眸子又开始起雾。
她几乎是认命一般闭上眼,手覆盖在了眼皮上,把光线阻隔在外面。
良久,她的声音轻不可闻,伴随着一声轻叹:“……别跪着了,碍眼。”
虞晚靠在椅背上,闭上的双眼不愿去看,可耳朵里也没听到起身的动静。
然后又是水滴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都发觉不了。
他怎么,这么爱哭?
“左偏殿。”虞晚将覆在眼上的手落在椅扶手,补充了一句:“你以后就住在那儿。”
“想唱戏也好,想做什么都好。”
“……随你。”
那压抑的抽泣声忽然顿住。
虞晚睁开眼,斜斜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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