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等春脸上一阵五彩斑斓,红一阵白一阵,“英雄就义”的气焰终于被浇灭了:“我不是孩子了,再过几年就弱冠了……”
燕等春这个年纪,一手箭术已是上乘,可心性上又暴露出了孩子心态。
元曦太熟悉这个姿态了,她在福利院经常帮着看孩子,小孩总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反倒成为大人后总想被当做孩子。
她也是如此啊。
“你说我是昏君,可你刚才也说了,邢霜和陈肃之是好官。”元曦说,“我若是昏君,干嘛不继续任用张原,反倒要冒着得罪清流派的风险换人?”
燕等春眨了眨眼,感觉大脑都平滑了不少。对啊,为什么呢?
“你……”
“是谁给你灌输了‘我是昏君’的想法?我也不审你了,你自己想想,我觉得你应该有数。”
燕等春果然沉默了。
他忍不住想起元曦那句“我若是昏君,干嘛不继续任用张原”。
是啊,她若真像林家说的那般昏庸不堪,那何必想尽办法绕开清流派,换掉张原?
是谁一直在跟他说,当今是昏君,为了天下百姓,必须全力推举摄政王?
半晌,他撇开视线,勉强回答了元曦:“咳,林家对你下手是因为……他们这两年与摄政王嫌隙渐深,往日唾手可得的好处,王府不肯给了,林家便颇有怨怼。”
“这一来二去,林家就动了心思,想趁着王爷还要依仗他们时,让他尽早登基,立林家女为后——如此他们便可借势更进一步,使林氏根基固若金汤。而且如此一来,兰亭山庄也会声名鹊起……”
燕等春脸色一言难尽起来,“结果前几天,王爷跑了。”
知情人士元曦、陆砚冰:“……”
默不作声齐齐偏开头。
燕等春倒是没注意到,继续说,“现在林家只能一边找机会对你下手,一边满天下找王爷……但是我这次出来,其实、其实山庄不知道……我就是想证明给爹娘看……”
元曦:“……”
她无语了,只能怜惜地看着燕等春:“倒霉熊孩子,等着被你们家主揍得屁股开花吧。”
她都没好意思告诉这熊孩子,今日这局就是专门为他设的。
燕等春苦着脸要哭了。
温疏棠同禁军统领将人押下去。大殿内一时空旷,元曦长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陆砚冰。
陆砚冰还穿着那身僧人装扮。
石青僧袍外搭着绛红袈裟,缘边与接袖处的绀色又呼应了里面更深的蓝,和他沉静的眉目。
垂目不语时,竟真有几分超脱世间的神性。
让人怎么也想不到,此人竟是个杀戮无数的杀手。
元曦盯着他出神时,陆砚冰忽然抬眼,两人目光在半空撞上。陆砚冰那超脱而神性的气质顿时消散,落了地,成了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伤口疼?”
元曦笑了,“不疼。”
陆砚冰却仍拧着眉,“今日是我没保护好你。”
“害,咱俩说这个,你不是给了我很多暗器嘛,还教了我怎么防身。”元曦倒是没在意,习惯性宽慰两句,“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又不能十二个时辰都跟着我。”
她在一段关系中经常扮演这样的角色,毕竟现代少有人能心理状态健康到她这个程度,所以常自觉在朋友们焦虑自责恐惧的时候开解她们。
有时候效果斐然,有时候也白费唇舌。
元曦不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她只要尽心了就好。
不过陆砚冰显然跟她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个人听完她的开解,竟然目光沉沉凝望过来,反问她:
“你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元曦,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
元曦怔了怔,一时语塞。
这怎么说。在俺们那旮沓负责二十四小时保护人民的叫幺幺零。
“那些训练暗卫的江湖帮派,生意向来很好。无数达官显贵,乃至皇家贵胄都在花很大的价钱买进或培养护卫、暗卫、死士……偏偏你不要。今日若不是我坚持,你连方丈都不让我扮,非要将我支去禁军那边。”
陆砚冰身上那件袈裟色调温肃静深,他一面说着,一面慢条斯理地解下,像是卸下了什么温和良善的甲胄。
他一步一步走近元曦,露出一角峭色而冷晦的内里。
“今日这般危险,你也面对了几次,想必也清楚了身边有个暗卫的重要性。我当然可以十二个时辰都守着你,这是我最擅长的事,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做你最好用的刀,捅穿了这盘根错节的大盛朝堂——”
他将袈裟搭在肘部,微笑的,低眉的,温良却又峭厉的。
“我们不是最好的盟友么?你为何不肯用我?”
元曦缓缓眨了眨眼。
她以为陆砚冰是因为她受伤了而自责。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不肯利用他?
“盟友跟利用有因果关系吗?”元曦狐疑道。
陆砚冰微笑:“怎么没有?”
元曦:“……”
这是古代汉语的博大精深吗?是她中文系研究生不懂中文了吗?
元曦总觉得此刻的陆砚冰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平日里温柔又周到,做饭洗碗铺床收拾庭院从来没让她插过手。最凶的一次就是她戳穿他假宫夫身份的那天。
可他却总在一些细枝末节处与常人截然相反。
比如现在,他们之间因结盟而产生联系,而现在,他似乎已经不满足于结盟。
他好像在试图越过什么界限。
但元曦看不分明。
毕竟这人面上还是在微笑,略有些人机,实际上心里头……
陆砚冰继续说:“我很好用的。”
……实际上净想些佛祖听不得的东西!
盟友关系的下一步怎么想也不应该是这个吧!
元曦身后是高大的金身佛像,身前是用威逼的姿态,说着颇有歧义的请求言语的陆砚冰。
脑子不听她指挥地变得黄黄的,她绝望地一把捂住脸,用力搓了搓。
不,陆砚冰不是那个现代语境的歧义……真想跪下来求求自己别想了……脑子有时候没必要这么好用……
元曦微微偏开头,突然绕过他往殿外走,“那谁……那个救了我的人怎么样了?”
她眼神回避,动作也同样,转移话题打的弯儿比东北冻梨还硬。
陆砚冰追上来,“你不能将他带回宫里。”
元曦先是一愣,不解,而后才想起包扎时自己说了句什么。
看陆砚冰这么在意,她忍不住想报复回去他方才的“逼迫”,便坏心眼故意道:“我为何不能?”
陆砚冰露出和她方才一模一样的无言表情。
元曦立刻身心舒畅,满意地笑了。
跟在她后面半晌,陆砚冰才憋出一句,“这是为了我们结盟的稳定性考虑。而且,他是秋闱的考生,他不会跟你回去的。”
嚯,这话说的,知道的是结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结婚了呢。
又开始了。
别想了!停!
她说:“那我得见了才知道。”
陆砚冰静静回视,深黑潮湿,带着某种沉默的侵略性,和隐秘的占有欲。
那目光几乎攫取她心神,元曦被盯得心跳略快,连带着脸到颈部的肌肤都滚烫。
她忍不住又一次别开脸:“……咱们不是安排清场了么,这人是从哪里进来的?”
华清寺重新恢复了平静,清脆隐幽的鸟叫复又响起,佛前清香静静地燃着。
寮房内传来对答声。
“我叫叶银流,是京城人士,国子监监生,为了准备乡试才借住在华清寺的寮房……”
“是……叶某每日要在文殊菩萨座前念一遍经,没想到今日走了半路,就碰到这么凶险的事。”
叶银流相貌儒雅文秀,颇具文人的礼节,元曦到的时候,他正在回答禁军的问话。
“小姐。”禁军见元曦进来,便起身揖礼。
叶银流循声望过去,入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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