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袜风波的余震尚未平息,内务府新颁布的《御用织物及纹样禁制细则》已厚达三寸,压得针工局的老供奉们直不起腰。东宫廊下,几只野猫慵懒地趴在杏黄蟒纹缎缝制的软垫上,爪子无意识地抓挠着垫面上残存的蟒纹碎片。石氏倚窗而立,指尖捻着一根新得的绣线——那是用明黄袜子的边角料搓成的,正适合钓鲈鱼。
乾清宫正殿。
晨光透过高大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康熙高踞龙椅,冕旒垂珠后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阶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肃穆无声。今日朝议的重头戏,是西北准噶尔部近日频繁骚扰边境的军情。
"策妄阿拉布坦狼子野心,屡犯西陲。"康熙声音沉冷,"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大阿哥胤禔率先出列,一身戎装英武逼人:"儿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剿之!准噶尔部虽悍,然兵力不过五万。我朝可调陕甘、四川绿营精锐,合兵十万,直捣伊犁!"
他侃侃而谈,从兵力部署到粮草调度,条理分明。几位武将频频点头,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
康熙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三阿哥胤祉。
胤祉轻咳一声,文士风度尽显:"儿臣以为,剿不如抚。准噶尔地处偏远,劳师远征耗费巨大。不若效法汉武对匈奴之策,遣使和亲,赐以厚赏,分化其部......"
他引经据典,从《史记》到《资治通鉴》,听得文臣们摇头晃脑,如饮醇醪。
四阿哥胤禛随后出列,声音低沉务实:"儿臣以为,可屯田进逼。于哈密、巴里坤设军屯,步步为营。既省粮饷,又可长期压制......"
他提出的方案详尽扎实,连户部尚书都暗自点头——这才是持家之道!
康熙目光扫过众皇子,最后落在站在最前列、正微微晃动的胤礽身上。太子殿下今日罕见地穿了朝服,却掩不住满脸倦容。此刻他正半阖着眼,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仿佛置身事外。
"保成!"康熙一声厉喝。
胤礽猛地惊醒,差点咬到舌头:"儿臣在!"
"朕问你,西北军情,当如何应对?"
殿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这位近来行事荒诞的太子,会给出什么惊人之语?
胤礽眨了眨眼,睡意未消。他方才正梦见自己在碧波荡漾的湖心垂钓,鱼漂猛地一沉......却被硬生生拽回了这沉闷的朝堂。西北?准噶尔?关他什么事?
"儿臣以为......"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索性破罐子破摔,"兵者,诡道也......"
开场还算正经,众人竖起耳朵。
"但太过劳累实在无趣。"胤礽打了个哈欠,"不如......敌进我退?腾出地方让他们闹去!"
胤禔瞪大眼睛,这什么混账话?!
"敌若驻,我且眠?"胤礽越说越顺口,仿佛在谈论午睡安排,"养精蓄锐嘛!"
几位老将军胡子都气歪了。
"敌若疲......我再扰?"胤礽终于想起了一点兵法常识,"打不过就跑!"
"噗——"胤禔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哪是兵法?分明是市井无赖的逃命哲学!
康熙脸色铁青,手指紧握龙椅扶手,指节发白。就在雷霆之怒即将爆发的刹那——
"太子殿下此言大妙!"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上书房大臣、首席军机张廷玉出列,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声如洪钟:"殿下深谙'不争之争'之道也!"
满朝愕然。
张廷玉不慌不忙,拱手向康熙一礼:"陛下明鉴,太子所言,暗合《孙子兵法》'避其锋芒'、《吴子》'先示以弱'之精髓!"
他转向满朝文武,目光炯炯:"'敌进我退',非怯战也,乃'以空间换时间'之策!腾出荒漠之地,诱敌深入,断其补给!"
"'敌驻我眠',非懈怠也,乃'养精蓄锐,麻痹敌军'之谋!待其松懈,一击制胜!"
"至于'敌疲我扰',更是游击战法精髓!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用的正是这等'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妙计!"
老臣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番解读震住了——原来太子随口胡诌,竟暗藏如此玄机?!
康熙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胤禔不服:"张中堂此言差矣!太子分明是......"
"大阿哥!"张廷玉打断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老臣近日研读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孙武兵法》残简,其中正有'避战养力,待机而动'之论!太子所言,与之不谋而合!"
他将竹简恭敬呈上。康熙接过一看,果然有几行模糊的篆字,大意确与张廷玉所言相近。
"嗯......"康熙沉吟片刻,看向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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