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让我喝你的血？”
聂桑枝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看向了扔下惊天巨雷的始作俑者。
后者面不改色，眉头一挑：“是，包治百病——你不愿意？”
感受到语气危险地上扬，聂桑枝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是我不配！大佬您的血多珍贵，我这区区小伤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说着她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实则内心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
裴苍炎的血！那可是对异兽有致命吸引力的血！
君不见那些个异兽为它痴为它狂为它哐哐撞大墙，就连长信宫的千年湖灵都忍不住探出老巢。这玩意她要是喝下去，就算真的伤好了，会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异都是个问题！
何况他还是个魔修，一个魔修的血她喝了会不会走火入魔？被邪功反噬什么的？
聂桑枝越想越心惊，不行！绝对不能喝！
裴苍炎也不知是看没看出她的小心思，抱起手臂斜斜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想治伤了？”
“治！当然得治！”聂桑枝沉痛地点了点头，“不瞒您说，上次给我师父带的那截花梗勉强稳住了他老人家的身体，但要想度过此劫还需找来更多木息草才行，但是……”
“可怜我师父就我这一个徒弟，呜呜。”聂桑枝低头欲泣，硬是挤不出眼泪，只能干嚎两声，“我若是不能尽快为他找到药，他老人家怕是，呜呜，不行了……”
裴苍炎语气烦躁：“一个仙门老头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聂桑枝心头一梗，恶狠狠地想魔修果然没有心。
她低下头，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吸了吸鼻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裴苍炎啧了一声：“办法都摆在眼前了，是你自己不要。”
聂桑枝无辜道：“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嘛……就没别的办法了？”
她不信，裴苍炎这幅拿乔的作态显然是等着她呢。
果然，这厮虚伪地一笑：“也罢，只能委屈我自己了。”
她皱着眉听完了裴苍炎的话，大意是他这人不仅血能治病，简直浑身都是宝，活脱脱一个人参成精，只要她在他身边呆着，时间越久好得越快。
聂桑枝：“……？”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猎魔？”她迟疑地确认一遍，犹豫道，“可是我原本准备回天和宗……”
裴苍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那就不回了。”
也不是不行，聂桑枝后怕地想，把一个魔修带回天和宗她是真的怕守山大阵打断她的腿。
裴苍炎见她还在犹豫不决，循循善诱：“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找木息草？你一个仙门弟子也该知道，凡灵药仙草无一不被异兽觊觎，一个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若是我没猜错，你应当不能够独自猎魔吧？”
可我也不能和魔修一起啊……看着他假装对她好的样子，聂桑枝在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若真是如此，好处都是我得了，那你为何要帮我？在长信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裴苍炎，你该不会另有所图吧？”
被猜中心思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裴苍炎发现她比他想象得要更加敏锐，先是拒绝了魔血这个让他得以控制她的渠道，又将他故意隐藏起来的心思挑明，任他说了那么多都没打消她的疑虑。
裴苍炎舔了舔嘴角：“我当然有我的心思。同你一样，我也在找药。”
聂桑枝将信将疑：“什么药？”
“任何对我有用的药。”他垂下眼眸，语气忽然冷淡了起来，“我被功法反噬，需要灵药辅以疗愈。”
聂桑枝一愣，想起了他在林间雾中的浑身浴血的模样，还有他当时昏迷不醒的虚弱状态……
“我以为你吃下那朵花之后已经好了，”她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小声喃喃，“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裴苍炎嘲讽一笑：“要是都能被你瞧出有问题，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聂桑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度地不和伤患计较。
裴苍炎：“如何？你的疑问解答了吗？”
聂桑枝点点头又摇了摇：“还差一点。”
“你我都要找药，听上去确实目的一致。但裴苍炎，以你的本事，为何要将就和我一起？”聂桑枝挠了挠头，“我似乎好像帮不了你太多，反而是你帮了我大忙。”
不，你帮得了。
还该死的只有你。
裴苍炎在心里冷冷地想，他勾起一个寒气十足的微笑，慢慢俯身向前探去。
“聂桑枝，你以为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贪图吗？”
“我，我没有这么说……”
她被迫朝后退去，左避右闪却还是被困在了床头这小小一隅中。
“但凡我要你如何，就不会救下你。”裴苍炎攥紧少女想要推开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吐息，“这条命，是我给你的，可懂？”
“懂懂懂！”聂桑枝忙不迭点头，只想逃离这危险的姿势。
拔到老虎胡须了救命！
最终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是一阵敲门声。
少年面色不佳地前去应门，和门外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相貌衣着，看得聂桑枝没忍住从被子下探出脑袋。
“你怎么穿着长信宫的衣服？”
“不然你以为我们如何进得来，这村子闭塞得很，不肯放生人进来，除了长信宫。”裴苍炎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止是我，记住，你也是迷路的长信宫弟子。”
聂桑枝迟疑地点点头，盯着裴苍炎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有话就说。”
就想说您可真是忍辱负重，上次还勉强说得上是魔域细作，如今连长信宫弟子都装得了。
可见底线就是这样一点点没有的。
当然这话是绝不能说出口的，聂桑枝想了想：“刚刚是这里的村民？他和你说了什么？”
“确认你有没有病死，再有就是……”裴苍炎皱起眉，“问我们要不要参加村里的求仙法会。”
聂桑枝：“求仙法会是什么？求仙问道的法事？”
裴苍炎：“这村里最近举办的法事，名为求仙，不过究竟是不是仙还不一定。”
聂桑枝：“这是何意？”
裴苍炎：“前几日前我曾远观这法事，没有感受到半分灵气，只觉得喧嚣吵闹，和求仙毫无关系。”
——是异兽。
聂桑枝一拍脑门，她早该想到，有裴苍炎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有异兽出没，堪称行走的异兽收割机。
有一点裴苍炎或许说对了，有他在，她也许真的能比计划中更快找到木息草。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聂桑枝看着不远处齐齐跪拜的人群皱起眉，一眼望去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狂热，他们直勾勾地望着山头上的虚影，嘴里高呼着“天降神迹”。
至于那神迹，换做其他人或许看不清楚，就连裴苍炎也只觉得那是异兽被云雾遮挡的模样，然而聂桑枝却看得分明——
那腾云驾雾的身姿，那方方正正的轮廓，赫然是当初把她摔下来的那辆马车！
马车的影子在云雾背后流动着，被光线勾勒出深深浅浅的轮廓。它在一座断崖处腾空而起，穿行在半空中如履平地，逐渐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聂桑枝估摸着距离，继续往前一小段路，差不多就是它四分五裂之处。
她就像是换了一个视角看到了马车飞行的画面，然而这一幕，不知为何被目睹并记录了下来，每日打雷不动地在固定时间出现这座山头上空。
“神迹！”
“山神大人显灵了！”
诸如此类的热切呼喊直到一刻钟后云雾散去才停止。聂桑枝看着慢慢分散开来的人群，和身边人道了声“我去去就来。”
裴苍炎看着她向远处跑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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