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魔气对现在的空桐悦而言,是一场巨大的消耗,今日她奔走一路,实在疲累,与言景焕商议后,二人便在李宅暂住一夜。一来方便,二来若那女鬼突然发难,他们也好即刻出手。
李老夫人便给二人安排了厢房,空桐悦简单梳洗后便睡下。
灵族修行无需打坐,随意呼吸便抵人族认真吐纳的功夫,但凡界灵气太稀薄,温妤迎的身体又无法再吸纳灵气,空桐悦只能穿过这碍事的肉身引气入魂,这便慢了许多。
只在榻上躺了个把时辰,空桐悦便感灵印之内又多了些许灵力,她困意渐消,干脆翻身而起。
试试能否回到灵界。
现下她最容易进入的当是灵界圣地梦墟涯,因为那里是她出生之地,与她血脉相连,最为熟悉。
她盘腿而坐,调动灵力,心念一动,周遭忽地完全安静下来,几个呼吸后,倏然间有冷风自面庞吹过,空桐悦有些紧张地睁开眼,一个灰红的世界便跃入了眼帘。
自诩磐石般的心,还是无措地战栗了起来。
她站在一片枯败的平原之上,地是殷红的,天空也是红蒙蒙的,无数的残垣断壁、无数的枯枝败叶漂浮在虚空之中,随着不知何处驶来的又将往何处逝去的疾风,漫无目的地摇荡,就像水中浮萍,不受控制,随波逐流。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到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她正想好好看看这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警觉地回头,就在高高的山坡上,言景焕仍是那身扎眼的判官红衣,黑发以红色发带简单束起,随风摇曳,他隔着暗红的草地与空桐悦对视,二人的眼神都是震惊的!难以置信的!
嚯——
刹那间空桐悦便从梦墟涯脱离出来,她坐在榻上大口地呼吸,方才那一瞬间就像个梦一般——不真实!
不!
是太荒诞!
怎可能?一个人类怎可能出现在梦墟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儿!
如果不是灵族,要进入灵界,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持有灵皇手谕,二是成为皇室。
言景焕显然哪一条都不符合!
灵皇空桐飞迦,她的父皇,是她亲眼看着死在魔君刀下。
而言景焕更不可能是灵族皇室,他们之间也并不存在任何有法力效益的契约或约定,他们几乎形同陌路啊!
到底怎么回事?!
想不出答案的空桐悦觉得自己都要分裂了!甚至开始怀疑方才可能是她做的一场梦!她根本还未回到梦墟涯。
要再回去一次吗?可天快亮了,灵力也不够了。
言景焕定也看见她了吧?!
是否要装作他的一场梦?还是直接质问?!
若是直接问,她岂不是要暴露?!
完全想不出法子的空桐悦一阵的无能狂怒,捶打锦被出气,而后干脆放弃式地倒在榻上干瞪眼。捱到早晨侍女来唤她洗漱,方才认命起床。
她面上平静,温妤迎秀气美丽的脸因她的清冷傲气硬成了拒人千里的高岭之花,其实内心慌得紧,到得花厅,言景焕已穿戴整齐,正用早膳。
她不动声色走近,便见那男人冲她笑道:“温姑娘昨夜休息得可好?”
“尚可。”
“那就好。”
她在他对面坐下,默默搅着碗内的清粥,半晌不见言景焕开口提起什么,开始怀疑会不会那确实是一场梦,或是她进入了梦墟涯,见到的言景焕只是幻觉?
“说起来,昨夜……”言景焕给空桐悦剥了个鸡蛋放于小碗内,又淋上酱油。
空桐悦心头顿时一跳:“怎么?!”她紧张地瞅着他,言景焕温雅地笑道:“昨夜姑娘未碰见那女鬼吧?”
说话大喘气做什么?!故意想吓她么!空桐悦戳开那雪白的鸡蛋,面无表情道:“没有。”
言景焕颔首:“想必鬼魅目标是李公子,且先将他治好吧。”见着空桐悦不满却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他便觉得逗弄帝姬真是有趣极了。
昨夜是梦,是幻觉?
自然不是,虽然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出现在了那个地方,但那一瞬间,他见到了空桐悦,是真正的空桐悦。
昨夜,他进了厢房后,在昏暗沉静的房内站了许久,俊逸的眉宇低敛,琥珀色的眸子垂着,温雅的神色不再,愈发寡淡冷漠。
沉吟片刻后,他大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门窗紧阖。
他取出一顶中香炉燃上香,一面随手将指轻弹,银光自他指尖旋转而出,无声地将这屋子笼罩,形成一座强力的结界。
不消片刻,那香燃出一缕轻纱般细瘦的青烟,却并不飘散,反而在虚空之中聚成一小团,又自中心推开,烟团之中竟如水波般荡漾起来,渐渐现出一抹极为模糊的银色身影。
“何事?”那烟团之中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异常缥缈,初闻悦耳动听,再过稍许竟又想不起这绝美嗓音。
言景焕端坐桌前,摆正衣襟衣摆,才道:“我找到空桐悦了。”
她太好认了,莫说她的魂魄,他寸步不离地养了近两百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占了人家肉身却不屑伪装,高高在上的姿态半分不要收敛的,言行、举止,都属于天地唯一的灵族帝姬。
不过,他与空桐悦仅仅几个照面,他都没料到自己会将她的一颦一笑记得这样清楚,这样笃定是她。
那方静默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闻尧仙君,你与本座之间的约定,可还记得?”
他颔首:“建造地府代替停滞的轮回引导亡魂,并且助帝姬恢复修为返回灵界;作为交换,神使助我飞升神界。”
空桐悦身死,他自请下界已将近五百年。
那日她独挑万千魔兵,祭出镇魔剑凭一己之力封印魔君的画面到如今他都历历在目。
如烟如雾的雪色纱裙早已破败不堪满是血污,璎珞佩环残短孤悬,一头银发跟着衣摆在烈风中飒飒舞动。
帝姬孤身剑指魔君,意气风发,悲壮凄美。
他带着十万仙兵赶到,却终究迟了一步,来不及阻止那已发动的法阵,她以身祭剑,刺穿魔君躯体后将其封于镇魔塔,剑在塔在,无人可开。
那一抹血染的雪色,那一双坚毅又矜骄的金眸,以折磨他的嚣张姿态不断出现在他脑中。
识得他的人无不说他心坚如磐石、冷硬如玄铁,痴迷修行不问世事,他并不以这些纷纷私语而恼,他甚至觉得评价很是到位。
甚至对于与空桐悦的婚姻,在他看来只是耽搁了半日多的修行,心头甚至没有因为这即将与自己相守一生的女人产生丝毫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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