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来得极快,眨眼间视野便朦胧一片。
栗亭也好,杏阁也好,吸入烟雾后,纷纷软了身子倒在地上,四周醒着的人,只有她和这陌生青年。
琬贞此时不得不信他方才所言是真话——原来那真是解药。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可信之人,琬贞心想,他断然不是什么西域使节,以此身份掩人耳目,混上游舫,从根上就有问题,必得对他设防。
她想偷偷跟他拉开距离,躲起来,可舫上忽然变得嘈杂。
她眺目四望,烟雾里多了些人,他们不受烟雾影响,交谈行动自如,体型高壮,手上握刀,行走间剽悍带风,动作粗鲁地从地上提溜起一个个昏迷者。
青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压得很低:“此皆亡命之徒,若不想遇险,还请公主跟紧我。”
琬贞权衡一二,身后人身份动机皆不明,她不敢信;可信之人又齐齐昏倒在她脚边,眼下……只能靠自己。
青年未料到她会一肘向后击来,手一松,便给怀中人可乘之机,摆脱钳制。
仗着身形纤薄,她灵巧避开对方探来的手,躲进烟雾没了影。
青年面色微沉,锐利目光在雾中扫荡。
琬贞心知烟雾迟早要散,待在明处只能任人刀俎,藏在暗处才有一线生机。
这游舫她很熟悉,有一处藏身之处如何都搜罗不到,只要在那儿等到烟雾散尽,贼人走光,她就安全了。
她小心翼翼避开敌友未知的陌生青年与烟雾中提刀的凶神恶煞之辈,摸索着往记忆中那处暗室走去。
找到了!
琬贞紧绷心弦放松些许,她已经摸到暗室附近标志性的凤首,只消顺着冰冷鸟嘴,轻轻拧动……
“谁在那儿!”
粗犷人声炸响,她浑身一颤,猛地扭头,一道人影快步破开烟雾,越来越近。
她已能看清他手上锋利刀刃,闪着凌厉寒光。
她脊背发凉,不敢继续拧动凤首,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她指尖抖得厉害。
“李兄喊我?”
琬贞一愣,这声音……是那个假使者?他与这些歹人认识?
她侧脸看去,另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现身,亦不知来自何处,就那么巧,正正好挡住她。
大汉步伐一缓,明显失望,“怎么是你。”
青年斯文一笑,“我躲着这儿偷闲,竟被李兄逮了个正着。”
“不对,”那姓李的壮汉长得五大三粗,心却挺细,目光滴溜溜四处打量,“老子明明看到有个妮子跑了过来,你没瞧见?”
琬贞心一紧,手心冒汗。
她抬眸盯着前方立着的青年,烟雾未散,他身形有些模糊,但这个距离足够令她辨出人形,合理推断,他方才定也发现了她。
青年语气轻松:“没有。李兄莫不是眼花?”
琬贞微怔,他是真没瞧见……还是在帮她圆谎?
那姓李的壮汉将信将疑,眯眼盯他半晌,收刀入鞘,“白费老子功夫。”
他大步离去,背影消失在烟雾中。
琬贞长舒一口气,紧紧握着凤首的手指缓缓松开,方才过度紧绷,葱段似的指节竟还在微微发颤。
青年目送人离开,这才徐徐回身:“你跑得倒挺快。”
琬贞警惕盯着他,青年解下腰间玉牌递来,“公主应认得此物?”
她迟疑须臾,抬手接过,指尖摩挲着玉牌表面,好熟悉,她到底在哪儿见过……
青年含笑低语,“五年来,我一直在寻它的主人,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与之重逢。”他眸色深深,直直望进琬贞眼中,“公主难道忘了吗?”
“……”琬贞不语,指尖忽顿,又沿着玉牌表面重新摸索。
玉牌正中,是只惟妙惟肖的兔。她脑中忽闪过一道白光,终于记起来了。
她十六岁那年的生辰是在行宫过的,常年驻守西境的表哥特意回来为她贺生,送了她一套上好青玉,那套青玉合共九只,刻着九种她喜爱的动物。
当夜,她正预备入寝,院中却跌进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侍卫以为是刺客,将人押到她跟前。
琬贞有些好奇地打量他。
他形容狼狈,身上血污遍布,像是从血河爬出来的一样,面上能叫人看清的只有一双灼灼发光的眼睛。
他虽伤重,脊背却挺得笔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见惧色,目光淡然越过交错刀锋,投向廊下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女。
琬贞有些惊异,这都是他的血吗?
伤成这样居然还能立在她眼前。她倒有些佩服了。
侍卫欲处决这不速之客,琬贞拦下他们,只问那青年为何深夜造访。
一直沉默的青年终于开口,嗓音沙哑,难辨原声,“求借银两。”
琬贞一愣,“你冒死闯进此处,只为银两?”
他不卑不亢:“七日后,必会如数奉还。”
琬贞心道你都不定能活到七日后。但话不能这么是嘛,她于是又问:“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琬贞笑了,对伤重之人,沉甸甸的黄白之物不是钱财,而是索命重负,他狮子大开口,也不怕赌上自己的命。
“越多越好?千两怕是都能压垮现在的你,你怎么带走?”
他盯着少女腕上玉镯,琬贞恍然大悟,转了转手腕:“你想借这个?”她拒绝得毫不犹豫,“不行。”
青年眸光转黯,她却话锋一转:“但本……我可借你别的。”
她不大喜欢表哥送的那套玉牌,心觉虽形貌俱佳,却有失神韵,因而送出去一点儿都不心疼。
青年只取了其一,恰是兔牌,他离开前再度承诺,七日后便会还回来。
琬贞浑不在意这个插曲,隔日便抛诸脑后,五日行宫之游结束,回了宫,更是忘了个精光。
此时她摸着玉佩,诧异无比,难不成眼前这个就是当年那人?他竟真还活着?
“你……”琬贞有些糊涂了,“你到底是谁?”
青年一瞬不瞬,墨色双瞳如两汪不见底的深潭,“我真名实为柳奕,原是长风门弟子,一日游历回门,却见满门上下惨遭屠戮,仇家一路追杀,我走投无路,才闯进公主寝院避难。”
琬贞试探着问道,“所以你那日根本不是想借钱财,而是在拖延时机,躲避仇家?”
青年颔首,琬贞眨眨眼,“可若是侍卫们将你作刺客处决了,不也难逃一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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