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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小说:

逆流

作者:

宁为臣

分类:

现代言情

《逆流》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第四十六章

路昊北带着李胜男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不会有人来,就在这说吧。”路昊北站定,转过身来,说,“这是我当年还是支队长的时候,你师父发现的地方,那个时候他老是喜欢在食堂打一份饭然后端着跑到这里来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爱好。”

李胜男站在原地,眼神迷离地环视四周。

这里确实是个偏僻安静杳无人烟的所在,看似离着公安局很近,但其实早已拐出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是每天在天海市公安局工作生活的警察们,都未必有几个人知道这条巷子的存在。

“这地方不错。”李胜男说,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冒烟,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唇。

“公安局附近居然还能有个这样的地方……甚至连个监控都没有。”李胜男哑着嗓子说。

“是啊,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这。”路昊北说,“当初我被你师父拉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也劝过他向有关部门反映一下,最起码在这里装个监控——能减少一个死角是一个嘛——但是他不肯,说是装了监控就没办法再肆无忌惮地来这里吃饭了……所以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我也是今天重新来到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是啊,好地方。”李胜男驴唇不对马嘴地接下去,“这个地方真好……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在这里,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路昊北没在意她的反常,说,“你在这里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它会永远留在这条巷子里。”

“路叔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还是觉得对着路叔说不出口——哪怕是梦境里的路叔——我也可以先出去,到巷口去帮你把风。”路昊北说,“你在这里,想说什么就说给空巷子听,没人听得到,也没人会泄露你的秘密。”

“不必了的。”李胜男说,“我还是信得过路叔你的……我相信不论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吐露出半个字。”

路昊北点点头,说:“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胜男于是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路昊北的跟前。

路昊北下意识以为她还是怕被人知,即使已经来到了无人的角落还是心中不定,所以想小声跟他倾诉,便也没有拒绝她,还向着她的方向倾了倾耳朵。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口却猛地一凉,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才看见自己的胸膛上正明晃晃地插着一把拆信刀。

刀柄正握在一只颤抖着的、已失了血色的手里。

这把拆信刀他认得,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回来的古董,被他当作了生日礼物送给了李胜男——因为他记得这孩子一直以来就对各式各样的刀具感兴趣——而这刀也果不其然,很讨这孩子的欢心。

“路叔……”李胜男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哽咽着,还带着哭腔,“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

巨大的震惊使得路昊北僵在原地,他看着自己滚烫的鲜血从刀刃和他□□的缝隙之间挣扎着挤出来,再涌出来,涌到他的衣服上,再迅速地晕染开一大片。

李胜男抬起手——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仿佛此刻心脏上被刺了一刀即将死去的人是她一样——摘下了路昊北肩上的背包。

“路叔……”李胜男的眼泪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浑身颤抖着,可手却异常坚定地握住那把拆信刀不放。

“我真的不能回去……”李胜男又说了一遍。

李胜男拔出了路昊北胸口的拆信刀。

奔腾的血液没了阻碍,更加势不可挡地冲出路昊北胸前的破洞,而路昊北直到此刻竟才像刚刚通了电的机器人一样,挣扎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然而已经太迟了,李胜男杀顾东川时既然能做到一刀切断声带,能做到五十一刀刀刀避开要害,此刻这一刀也断然没有刺偏的道理。

这一刀正正好好,切断了他心脏上的主动脉。

他已经没有几分钟好活了。

瞬间的大量失血让他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捂着伤口,努力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试图吸进一点氧气到身体里,为自己延长哪怕一秒钟的生命——可是他失败了。他瞬间变得手脚冰凉,耳畔响起尖锐的爆鸣声,紧跟着一阵剧烈的晕眩,眼前倏忽一黑——当他的眼睛能够再度接收到一丁点来自外界的光线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李胜男蹲在他的身边,似乎在哭泣,可是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李胜男的嘴巴似乎在一张一合——也许她终于开始向他倾诉她的秘密——只是他此刻耳畔正被剧烈的耳鸣围绕,除了这巨大的爆鸣声,他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生命在迅速流失,他在此时此刻甚至已经完全无力反应到——根本没有什么只能和梦境里的路叔倾诉的秘密,那不过是骗他到僻静处的借口。

而李胜男此刻说着的,也不过是些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痛苦和忏悔。

路昊北躺在地上,他感到自己的眼前开始进入越来越多的白光——他觉得自己好像跳过了从“眼前发黑”到“光线正常”再到“白光过曝”的过程——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外界的光线顺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发散的瞳孔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眼睛,落在他的视网膜上,却已经无法再通过视神经传达到他的大脑,形成清晰完整的画面。

地面似乎变成了厚实的天鹅绒床垫,温柔地包裹着他的躯体,承载着他缓慢地下陷。

天鹅绒床垫下面或许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有腥臭的淤泥和大片的芦苇,一群脚杆细长、长着白色羽毛的水鸟在淤泥和芦苇丛中跋涉着寻找食物。秋风吹起,水鸟和漫天的芦花一道轻盈飞起,拍打着翅膀向着深秋的太阳飞过去,太阳张开母亲般博爱的怀抱,等待着拥抱她那从大地上飞来的孩子。

路昊北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一部没有声音的自然纪录片,这是片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哀伤、唯美,却又带着无穷无尽的希望,如血的残阳落下后,会有银色的月亮升起,清辉会笼罩这片静谧的沼泽,而明天,又会有一轮新的日出,红鸡蛋一样的太阳会从地平线的另一端跃起,再放射出金色的光芒。

然后纪录片播完了,屏幕陷入一片黑暗,一切的画面、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再然后,路昊北终于听清了李胜男在他耳边的啜泣。

然而这啜泣,终究也渐渐地沉下去了。

再也没有声息。

********************

李胜男不知道自己在路昊北的尸体旁边哭了多久。

这巷子的确是个好地方,哪怕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命案,哪怕凶手逗留在凶案现场,也始终没有一个人来过。

没有一个人进来阻止,也没有一个人进来看见这里发生的惨案。

李胜男一直哭,即便是哭,也不敢哭出太大的声音,或许是她怕声音传到巷子的外面,真的引了什么不相干的人进来;又或许,是情绪激荡之下,她的力量全部都用来对抗这汹涌澎湃的情感起伏,已经再没有一丝一毫能够分出来给她的声音。但不管是哪种,她只是哭,几乎不出声音地哭。哭了好一会儿,她勉强拾回一点神智,又或者说是拾回了一点身体的本能,才终于伸手去捡她刚才思绪混乱之中跌落到地上的黑色背包和拆信刀。

她先捡起了沾满了血迹的拆信刀,再去够那背包的时候,却隐约间听到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正在传来——

李胜男猛地警觉,所有神智瞬间回笼。她屏住呼吸,开始凝神细听。

像是什么人正在说话,说的什么她听不太清,但是语气似乎是万分焦急。

李胜男再仔细听去,却越听越觉得那声源竟像是从眼前的这具尸体上传来。

李胜男的一颗心如坠冰窟,她慢慢地摸到路昊北的尸体旁边,循着声源去寻——

终于在他的裤兜里发现了他的手机,李胜男把路昊北的手机掏出来,那原本模糊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师父?你说话啊!你们到底怎么了,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句话师父……”

李胜男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不再跳了,全身的血液咆哮着轰然冲向她的大脑,嗡鸣着断绝了她与这个世界的全部联结,让她眼前发黑,头晕目眩,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李胜男觉得自己似乎是死了,似乎刚刚被杀死的是她自己,刚刚断绝了呼吸的是她自己,刚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夺走了生命的是她自己。

在那一个瞬间,李胜男觉得自己全身的生命体征都被凝结了,她化作了一座白石膏雕像,将永远被定格在这里。

只是这座雕像还有自己的意识,而这一丝意识终于成功地操控着雕像僵化的手指,按亮了手机的屏幕——

上面正显示“通话中”,而电话那一头的人,名字叫“张江”。

李胜男不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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