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靠着一手厨艺与沈煌达到了一各微妙的平衡。
每日，沈煌照例去顽石台打坐修炼，之后下山练剑，夜里子时以前便在灶房中看阿罗做吃食，一到子时就去闻香室与不知山其他人交流心得。
——他永远有种行事规律的能力，每日计划得满满当当。
过上七八日后，青萝大着胆子请求沈煌：“能不能给铁蛋入殓？或者让我沐浴一番。”
奇怪的是，两个要求沈煌都满足了。
沈煌将那身腐尸安葬在不知山入口的桃花坞院落里，亲手给他立一个石碑，只是石碑上没有铭刻任何文字。
青萝斜眼看他脸色，斟酌道：“我给上三炷香？”
“不许上。永贞帝还不配享香火。”
他固执道，“人都没了，从此也不会再入轮回，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他也不会知道你给她上了香。”
之后，他静静地清扫了白色房间一角腐尸留下的痕迹，没有用术法，可是不管用皂角还是粗盐，都没能将那痕迹完全清除。
“你看，不用咒术是清不掉一个人的痕迹的。”
他笑着对青萝说着，随即打了一个响指，那散发着恶臭的角落便焕然一新、白亮如初。
“这下你满意了吧？”
青萝见他安静而癫狂的模样，喉头里像是堵着一个石子，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乖乖地被沈煌领着去后山，那儿有一滩高山湖泊，碧水清潭。
“你好好沐浴。”
“嗯。”
见沈煌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青萝眨着眼睛笑道：“不如师兄与我共同沐浴？”
他垮下脸来，甩袖离去。
沈煌远远地站在树林里，眺望着湖泊的动静。水流清泠，他看不到什么，只是对着那个方向发呆。
他有点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青萝这么有耐心，明明她就是璆洛——这个造成沈家军覆灭的罪魁祸首，若没有她，便没有后来的一切。
可能，他内心深处觉得那是不同的两个人，青萝是青萝，璆洛是璆洛。
明明对待永贞帝时，他打心眼里觉得不管轻云是否还有从前的记忆，他就是永贞帝，永贞帝就是他。
青萝要是只是他不谙世事的小师妹，就好了。
半透明的傀儡鸟飞回灵境，叫道：“上岸了。”
他便收拾好所有心绪，从树林里走出，却见少女穿着秋香色纱裙，脸颊微粉，湿漉漉的长发垂在右侧，一双柔荑搂着发梢挤出水分。
青萝的笑颜甚是美好，让人见之开朗，就像山顶晨曦所见的金色云海。
“这下身上总算是干净清爽不少，之前可把我难受坏了。”
见青萝收拾停当，沈煌便道：“走吧。”
“去哪儿？”
“当然是回你该回的地方。”
“啊~师兄，你看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活动活动也好啊，我在里面就要待得发疯了！”
沈煌停下脚步，笑道：“师妹真是娇气，这就要疯了。”
——要是经年累月地关在密不透风的地方呢？
“拜托，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嘛？”
“确实不是。”他轻道。
青萝见沈煌罕见的松口，便谄媚笑道：“好师兄，不如我就一直在师兄身边，保证乖乖听话，别把我关进去了！”
沈煌不知是不是被“好师兄”这个称呼取悦了，心情不错道：“也好，不如我将你变成傀儡鸟？”
青萝连连摇头，一再拒绝：“那我还是回美人儿画里吧！”
正说着话，沈煌掏出画卷，青萝便成了画中刚出浴的美人，湿漉漉的发丝在画卷上清晰明了，衣衫贴合着玲珑有致的曲线。
这样不说话的她，到有了独属于女人的韵致。
沈煌移开凝固在画卷上的视线，喃喃道：“青萝，乖乖待着。”
“我们去一趟百枯海。”
“去百枯海？你也不可能去救师傅啊~”青萝对着墙壁上不断变化的画面疑惑道。
“他，自然是不值得一救。”沈煌淡漠道，“我得去把十一接回来。”
百枯海。
沈煌完全不需要青萝的提醒，便找到沙丘的位置。无念剑一出，随着风沙被卷起，魔宫隧道入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大师兄，你去魔宫的方式能不能隐晦一点？”
青萝在画卷中看着熟悉的幽深洞口，好心提醒着，这也未免过于高调。
“你以为使用隐匿术法，他们不会发现？”沈煌淡漠。
青萝腹诽：自己上次来百枯海，就悄无声息啊。
守在关卡的牛头怪正在检查排队的魔修们，见沈煌开启沙丘，急道：“通知魔主，仙门来袭！”
“仙门来袭！”
“仙门来袭！”
一声高亮的号角响起，几乎整个魔宫都能听见。
青萝：……确定这是来袭？
他们就两个人，准确地说，只有沈煌一个具有战斗力的修士。
沈煌符咒一出，一柄无念剑幻化为数百上千柄相同的剑，高悬半空，他狠厉道：“挡我者死。”
牛头怪和所有低阶魔修都手执法器，小心翼翼地靠近沈煌。
从魔宫深处跑出的一位魔修跑上前，对牛头怪说了几句话，牛头怪脸色大变，手势一变，大喊道：“回三层宫。”
青萝：···别走啊，这都还没开打呢！
“这是怎么回事？”
沈煌道：“他们正在迎接魔识。所有高阶魔修都在护法。”
青萝笑道：“你倒是挑了个好时机。”
——十一的情报还是很有用武之地的，只要他们趁此机会潜入十八层，便可带走十一。
沈煌深看她一眼道：“一会儿你便知道这是不是好时机。”
魔宫第十八层，地牢。
青萝透过画卷里的视野墙看见几乎所有高阶魔修都挤在小小的地牢，坐在主座的是一位面覆白色面具、衣衫华丽的女人，她傲然道：“连我魔宫重地都敢闯，胆子不小。”
高阶魔修们围成一个圈，正中央盘坐着的正是谢枝与十一。
他们不停地使用术法，不断渡给谢枝魔功，完全没功夫理会地牢大门口的沈煌。
青萝暗道：这真不是来接十一的好时机啊，喂！
小喜鹊：他这是失心疯了？
沈煌自然知道这不是来接人的好时候。
贺兰山下，他便救不了自己的部下；如今入了仙道，不管如何都要尝试去救一救。
况且，十一还是他阴差阳错之下送去错误的时空，让他白白受了多年的苦。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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