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模糊间,姜醉眠感觉天地都在摇晃旋转,而她像是身处一叶在月下飘摇的小船,荡啊荡,缓缓向着岸边停靠。
她不知昏睡了多久,梦中又险些被一把长刀刺中胸口,她被惊得乍然睁开双眼。
屋内早已天光大亮,和煦日光穿透窗扉倾洒进来。
她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腿上传来一阵猛烈疼痛。她眉头都疼的跳了跳,轻轻掀开裙摆看了眼。
腿上伤口不知被谁包扎好了,雪白纱布层层叠叠,看起来手法比她还要好一些。
姜醉眠想到陆昭珩先前给她包扎过伤口的手法,心间不由得一动。
若真的是他为自己包扎的,那腿上的这片烧伤,岂非也被他看见了。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姜醉眠连忙将裙摆放下,“咚”一声躺回榻间闭紧了双眼。
来人缓步走到了榻前,不知为何却再没了动静。
姜醉眠屏息凝神装睡,心中却异常好奇。
怎么不动了?
可她是万万不会睁开眼睛的,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自己腿上的烧伤。要不就说幼时顽劣,不小心掉进了灶台烧得吧。
忽而一阵浓郁药香传来,来人像是坐在了榻边。
即使没睁开眼睛,姜醉眠也能感觉到他在渐渐朝着自己靠近。
随后一道低低沉沉的闷笑声道:“还不醒?”
姜醉眠铁了心装到底,绝不会自己睁开眼睛。
陆昭珩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药碗,说道:“那便只好同昨晚那样喂你喝药了。”
他话音刚落,姜醉眠就忽然僵直了身子。
昨晚?昨晚他喂了自己喝药?
怎么喂的?
姜醉眠努力回想,可惜她昏得太死,什么都记不得了。
有轻飘飘的松竹香开始朝着鼻息之间钻,混杂着清苦药味,面前仿佛有黑影逐渐遮挡住日光……
姜醉眠实在忍耐不住,瞬间睁开双眸,捂着嘴巴就往床榻里面挪了一大步,一双桃花眼愤恨至极地怒瞪着陆昭珩。
难不成他昨夜也是假借喂药之名占尽了自己便宜?!
薄唇笑意更深,见榻上人的怒火快要点着这厢房了,这才缓缓直起身。
将手中药碗的热气吹了吹,陆昭珩问道:“不装了?”
姜醉眠含混不清道:“谁让你喂我喝药了!”
陆昭珩知她误会了什么,却也不解释,顺着她道:“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姜醉眠坐起身子,不小心扯痛到了腿上的伤口,却竭力隐忍着不愿叫他瞧出端倪。
“我本意是找蔺风的,你出现在那只是巧合。”
陆昭珩道:“他没看护好你,自然有他的失职之罪。”
姜醉眠从他手中将药碗接过来,自己皱着眉仰头喝尽了,这才说道:“也不怪他,他是担心你的安危才去山中察看,我只不过在屋中呆的烦闷,想出来走走,怎知会遇上刺客来此行刺,实属意外。”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去看陆昭珩的脸色,生怕被他看出来自己的心虚。
陆昭珩眸色深沉,听了她的话却无疑问,也没有对她腿上的烧伤感到不解。
只是静静看着她,开口问道:“不怕我在药中下毒?”
“什,什么……”
姜醉眠表情骤变,刚才药喝的太快,她都没察觉到药中有没有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时她感觉口中苦涩难忍,腹中好像也有些隐隐作痛,难不成那药中真的被加了毒药?
难不成他是知道了自己本欲对他下毒,所以要用同样的手法来杀了自己?
姜醉眠越想后背越冒冷汗,她现在催吐一番,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陆昭珩见她脸色黑的难看,伸手过来捏着她下巴左右晃了晃,像逗弄爱宠一般心情甚好。
“来不及。”
姜醉眠嘴角微动。
这个疯子,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你放开我,”姜醉眠下巴被他捏得微微吃痛,开始不满地挣扎起来,“就算下毒也是我先毒死你。”
“好,”陆昭珩捏着她的脸颊靠近自己,目光极具掠夺性的侵占她眸中水色,“我等着。”
门外骤然响起敲门声,蔺风在屋外急切道:“主子,驿馆出事了!”
*
左正的尸首是在正使馆偏殿的一个柜子里被人发现的,柜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异常骇人,柜子里已被鲜血染红,还有血迹顺着柜门角落流淌出来,现下已经干涸了。
他的脸色发灰发青,伤口处皮肉绽开,还插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宽刀,一看便知是被一刀刺穿了心脏毙命。
血流了一夜,快要流干了。
常如声泪俱下,跪在陆昭珩面前久久不肯起身:“殿下,殿下左大人死的冤啊!他定然是被刺客杀害的啊!左大人勤勤恳恳,皇上交代的差事无不尽心,怎么会忽然被人害死了啊!左大人啊,你死的冤啊,你死的太冤了啊!”
姜醉眠站在人群外,左腿不便使力,便轻轻靠在殿门上,紧紧盯着悲痛欲绝的常如。
他一副与左正交情甚好,哀伤惋惜的神态,可姜醉眠却知道,左正的死定然与他逃不开关系。
许是太子命人做的,如此一来,太子允诺给常如的正卿之位便也名正言顺了。
几个吏员上前来将快要哭晕过去的常如搀扶起身,随后带他到旁边坐下休息。
几个寺内官员皆六神无主,面如土色,正卿一朝惨死柜中,偏偏还是在辽国使臣即将抵京的节骨眼上,他们全都慌得没有主意了。
厉云川倒还算镇静,仔细察看了一番左正胸口上的宽刀,随后神色一变,对陆昭珩禀报道:“殿下,左大人之死,恐怕不知是刺客那么简单!”
陆昭珩也看出那宽刀的来由。
辽国人常年居北寒之地,勇猛剽悍,所用兵器也大多宽大沉重。
而这宽刀,便是辽国特有的兵器之一,更别提那刀柄上的繁复花纹,皆是辽国图腾。
几个官员一听,都吓破了胆子:“不是刺客,那,那还能是什么人?”
厉云川正色道:“只怕是辽国使臣还未抵京,便先派杀手来京城作恶,他们敢杀朝廷命官,就是故意给我大宴一个下马威!”
“什么?!居然是辽国杀手干的?”
“辽国蛮人毫无信用,我大宴就不该同其议和,该当将他们一举歼灭才是!”
“我们还何必在此接待什么辽国使臣,等他们来了便叫他们有来无回!正好在我大宴领土上,就将他们全都杀了给左大人报仇雪恨!”
“……”
陆昭珩听着几人的慷慨激词,却并无言语。
那宽刀虽是辽人兵器,可杀人手法却并不像用惯了宽刀之人。
宽刀砍人头颅或四肢最为顺手,插进胸膛,倒像是用惯了长刀的手法。
思及此,陆昭珩冷笑一声。
东宫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杀人然后嫁祸给辽人,顺势激起大宴朝堂的激昂愤怒,若他们真的把辽国使臣给杀了,此次两国议和便再无可能。
杀掉一个用着不顺手的官员,再把主理此次接待事宜的自己拉下马,一举两得。
可太子做事也太不当心了,怎么能让自己抓住把柄。
陆昭珩对厉云川道:“既然厉大人看出事有蹊跷,此事便交由厉大人全权处置,若能找出杀害左大人的辽人,我自会在父皇面前为厉大人美言。”
厉云川并无攀附升官之意,可他也想尽快揪出背后凶手,便拱手道:“微臣领命。”
偏殿内众人尚未离去,几个吏员就急匆匆从外面奔来,还险些将靠在门边的姜醉眠撞倒。
几人冲着陆昭珩跪地磕头道:“殿下,门外来了好些士兵,看着不像是京城守卫,现下已经将驿馆内外给围了!”
陆昭珩沉声训斥:“慌什么。”
吏员道:“奴才竭力阻拦了,可他们硬要闯进来,奴才也说了七殿下尚在驿馆内,他们行事万不可如此莽撞,可他们根本不听啊!”
蔺风怒道:“领首的是谁?就不怕冲撞了殿下?”
话音未落,便听得偏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齐刷刷朝着偏殿围过来了。
率先踏入殿内的是个一身劲瘦黑衣,头扎高马尾的利落姑娘,虽然生得稚嫩,可眉宇间的凛冽英气也瞧得出飒落大气。
姜醉眠记得她,那时在将军府门外匆匆一瞥,她是赵筠的小女儿,如今在锦衣卫做到了总旗之位的赵楚洛。
赵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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