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连翘急了,“不能多住几天?”
“当然可以,只不过......”和尚打哑谜。“无穷山,无尽庙,施主若是不打算终身侍佛,早日离去方见天地。”
杨沐慈忍不住问,“最近这山上有没有来过其他人?”
和尚摇头。“穷山荒庙无人问。”
花连翘:“我问的是有没有人来?”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花连翘:“......”
王铮拦住想揍人的花连翘,“累了一天,还是先歇着吧。”
什么都问不到,还不如随遇而安。
这一次,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因为过于疲累,都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统统换过素衣,在寺庙里行走。
大乘寺很大,前后院落相连若干,如今大多荒芜,几年前有过一次地动,震塌了不少房间。那还是杨沐慈进宫之后的事情。好像就因为这次地动,有朝臣就建议说这山头上风水不友好,建议搬迁,梅子这才动了在其他山头新扩寺庙的心思,但依然将这一处保留下来了,顺其自生。
只不过失去皇族权贵的青睐,人走茶凉,于是就显得大乘寺不如从前灵验。几个老和尚不肯走,打算在这里坐化终老,香火到也还够,因为早些年贵主们礼佛时,添了不少,搬离时又剩下不少,便是用到坐化也没问题。至于饮食,也不必随处化缘。斋院荒废了,后头的土地也不必闲着,种上几亩,播撒些菜籽粮种,过活不是问题。更何况四周还有野生果林,便是来上几位香客,也可管一顿饱饭,但若长时间居住,怕是也供应不起。杨沐慈猜测,老和尚推他们立马离开,大概也有这个用意。
大乘寺如今能派用场的,就剩几个主殿,和三座小斋院。靠近主殿的是和尚们住,隔壁斋院便给了此次上山的一行人。还有一座三间院在主殿的左后方,尚且完整,打扫的也干净。若还得保留,那必然是贵人从前上山礼佛时留宿的地方了。
此时和尚们已经开始做早课,佛号的唱念稀疏而模糊,不如从前恢宏悠远,但听上一段,还是能让人情绪安稳。
众人一觉睡的神清气爽,此事就近听到梵音,内心较之昨日平静。
这人要是冷静下来,便能梳理出点头绪。众人决定去梅子从前住的小院看看。
门上了锁,有身手的翻墙进去,没身手的由进去的接应。众人在院子里外仔细找了一圈,房间也去看了看,并没什么不一样,非得寻上些区别,那可能就是佛堂观音塑像上的彩漆年久未修,显得陈旧斑驳。只屋舍还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仿佛日日有人住。
王铮便说,“毕竟是皇帝的住处,自然要格外打扫,时常敬畏。”
杨沐慈环顾四周,突然想到大长公主说过要留着锦囊以备不时之需,便问马鸣啸要锦囊。
马鸣啸拿出来,里面还是那一纸锦书,上面还是梅子写的那几个字。杨沐慈把东西接过来仔细研究,因为他常书写,对纸张的类目颇有了解,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之后,问马鸣啸,“有明火吗?”
马鸣啸拿出火折子,点燃屋内灯盏,众人围成一圈,看杨沐慈将手书放在明火上大面积炙烤,很快又显出几行字来。
依旧是梅子的字迹,非常清晰。和之前的字迹交错,书彩金笔墨,上面写道,“诸君,吾本孤女,浪迹天涯。此间大事已了,借故地作别。蒙多年陪伴,不胜感激。大乘寺小斋院,吾曾于观音像前七日虔诚顿拜,三叩首再三叩首,许愿诸君来日长寿康宁,自在欢喜。”
院子小,这观音大身像便格外突出,乃是十年前梅子初登大宝,于此处着匠人雕琢,供于小斋院佛堂内敬拜。但其实她本人是出于政治需要,才借助仙道神佛的力量,往日里于宫中忙碌,未见与佛或道打什么交道。
杨沐慈便说,“她在观音像前若真为我等许愿,那必得叩首相还才算完。这样的礼数不能废。”
马鸣啸点头,“没错,许了就得还。”
于是众人跪成一排,膝盖顶在冰冷的地面上,顿地叩首,磕出响声来。
磕完各自散去,或三三两两在山间四处行走,或跟着和尚们诵经打坐,或独来独往忙自己的。
如此连续在观音像前磕到第七日。再度叩拜时,跪膝之地发出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响声。
马鸣啸和王铮同时发现了不对劲。继续敲地,观音像后方吱吱作响,如同群鼠窜逃之音,,马鸣啸起身查看,竟见有门内嵌于墙壁,而今破开一条细细的缝。
不成想这小小院落,还有这等机关。
门不好开。众人齐心合力将观音像挪开,进门才察觉这是一间窄扁的暗室,砌与两间房隔墙间,以雕塑做掩盖,底下设机关,看不出任何端倪。
那暗墙里堆了一些木匣子。还有一箱子衣衫鞋帽。
匣子正好五份。打开来看,里面各放百张银票,大小面额不等。最上层是新身份的证明:各有两份独户户籍牌牒以及若干路引过所。
匣子底下各有两片锦帛,一份是免罪圣谕,持有此物者,若非杀人放火投敌叛国,凡有争端波及罪责,皆可免,永无期限。另一份还是圣旨,持有此物者,为单身立据,嫁娶自由,日后婚姻不畅者,合离自由。
落款处是两枚印,一枚是梅子的年号和落笔,另外一枚是玉玺印,上面金笔写着昭宁二字。
花连翘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她这是早就计划好了今天吧,梅子,你够狠!”
白无言微红了眼眶,“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梅姐姐了?”
王铮叹口气,试图冷静分析,“我们这几天消息闭塞,她指引我们上山,在此期间怕趁机离开了吧。”
马鸣啸走过去,将暗墙复原,言语间透着落寞,“阿姐为我们所有人都找好了退路。既然这样,就顺随她的意,都散了吧。”
杨沐慈没说话。
他有很多问题绕在心里解不开。首要便是:锦帛上的昭宁是何意?
梅子分给他们的财物,是卖出梅林所得?所以从售出梅林起,便开始筹划了吧。
如今他有这个匣子,领上新的身份,手握一大笔银钱,一辈子衣食无忧,哪怕日后回到西州,横着走都是没在怕的。只是想起大长公主的叮咛,说事态还没有平息,短期内不可归乡。
所以什么时候能回西州呢?
梅子曾说她这些年在位结下很多仇家,她放了他们,是不是怕来日有人寻仇,所以哪怕身死,再不必牵连他?
梅子有这么爱?
……也许有的吧。
那她最爱谁?
是花连翘,还是马鸣啸?是王铮,还是白无言,或者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
杨沐慈想不到答案,眼睁睁看着王铮裹好行囊,出门去了。
花连翘追出去,“喂!你干嘛去?”
王铮转身,似乎还带着颇多遗憾,“大家都自由了,就各奔前程吧。总不能待在山上吃斋念佛,了此一生。”
马鸣啸也收拾好了,包袱打结,挎在肩上,迈出房门,路过花连翘和王铮,说道,“老和尚老早就说,下得山去,方见天地。”
身后白无言碎碎念,“说的对啊,见自己,见众生,见天地。把自己过好,是梅姐姐的心愿。”
白无言一骨碌翻起来,振作精神,过去拍拍花连翘的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只是困在后院里太久了,丢掉了自己,总觉得没有梅子,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但大丈夫本该独立于世,方得自由。”
花连翘明白他的意思,自嘲一番,“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我天生衰运,离开梅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你手里这么多钱,够下半辈子霍霍了。”白无言不理解,“就算你霍霍完了,到时候回家认个错,还是花家养尊处优的老少爷。”
“那可不就是废人了?”花连翘开始怀疑人生,毕竟他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你这么多年都废过来了,还不是好好的。”白无言眼下表哥也不叫了,胆儿也足足的,“从前怎么废的,往后继续废就好啦,有什么大不了。”
花连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腾的站起来,揪住白无言的衣领,“你......你说什么?你....在骂我?”
白无言白眼瞪他,“我都这么大声你还是没听明白,这得有多废??”
花连翘伸手揍他,白无言灵巧躲开,花连翘追着揍,把白无言追急眼了,回头还手,两个干脆打起来,王铮和杨沐慈看情形严重,上前各拉一边,好不容易拉开,一转头,马鸣啸不见了。
马鸣啸走了。
他以前是正宫大房,这种矛盾如果有,必然出手调和,现在大家是自由身,谁都管不了谁。所以没必要再纠缠。
王铮笑,“这小子走的还挺潇洒。”
白无言撇撇嘴,“走吧,都走吧,王哥,咱们搭个伴,先下山吧。”
说完同扶着花连翘的杨沐慈告别,拉着王铮一起离开。
花连翘很丧,跟杨沐慈念叨,“我其实就是个废物,只是我不想承认,也不想让人这么说,要是谁当我面说出来,一准能戳到我的肺管子。”
杨沐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可能是因为花连翘看上去有点滑稽吧。他扶着踉跄的花连翘,说道,“表哥,我们一起走。”
花连翘惊了,他受了梅子的连累,无人敬重,“你怎么还叫我表哥?”
“你是梅子的表哥,就是我的表哥。”杨沐慈道。“永远都是我的表哥。”
“这也.....太感人了。”花连翘在崩溃中被人肯定,快要哭了。
“表哥从来都不是废物,我亲眼见证过你的医术。你从前救了好些人的性命,忘了?”花连翘安慰他,“还有宫里那些宫人,谁没找你看过病?前朝骂你骂到晕厥的老臣,也是你扎针扎醒的,不然他这会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这还要是废物,那我又当如何,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花连翘被哄高兴了,“走!下山去!”
就这样,花连翘和杨沐慈结伴下山,自山脚走向临近的村镇,脚底板子都快走穿了,又歇息几日,趁着集市开,买好马匹,准备干粮,再赶往周边繁华一点的州府。
几日后,两人到达沧州,这里离京城有四五百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过消息很灵通,转个弯,也能回到京城。
两个人在热闹地段找了间客栈住下,购买官府近期邸报,顺便打问消息。
一问,新皇果然登基了。就在他们上大乘寺的那几日。梅子对于京城夺权事变下罪己诏,宗庙祭天时,将一切都罪责拦在自己身上,即刻退位让贤。与此同时,大长公主闪亮登场,一切交接的很顺利,就如同梅子当初从上皇那里继承皇位一样。
之后梅子自裁,以谢天下。
长公主前几日刚改年号为昭宁,并颁大赦令,凡过往非重罪责,一概不咎。新皇依然给了梅子一个宣宗的封号,一切就如同早就计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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