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饷门前,昏黄路灯虚拢着两人,又将身影拉长成线,融为一体。
季闵舒站在台阶上,垂着眼,没有看迟厌。
夜色霭霭,微朦月光融进潮湿的雾里,仿佛一团结块的纱线,隔在彼此间。
迟厌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尖锐,至少闻勋已经听出他语气有几分不妥,率先支走了闹哄哄的小朋友。
玉饷门外于是只剩他们。
深夜长街空寂,晚风彻骨,季闵舒拢紧薄外套,莫名迈不开脚。
好像绕过迟厌显得她刻意避嫌,面对面杵着又实在尴尬,因此只能相顾无言。
迟厌比她更沉默些。
季闵舒意识到他的反常,良久,终于抬眼看他。
迟厌目光灼灼,但细看,那缕视线其实散着,季闵舒太熟悉他的表情,这会儿猛然发现,迟厌应该是喝醉了。
男人醉酒时会比平常更安静,话少,乖得几乎予取予求。
季闵舒眺眼望向迟厌停在路边的跑车,慢慢反应过来,估计是代驾不敢开,他才迟迟没有离开。
不过附近有酒店,季闵舒伸手摸摸装着车钥匙的外套口袋,浅声劝:“迟厌,我该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迟厌没动,像株长进水泥地的大蘑菇。
季闵舒到底不放心他流落街头,耐着性子把话重复了一遍,又建议道:“或者我帮你打辆车?”
迟厌眯了眯眼,摇头:“臭。”
季闵舒微怔:“什么?”
迟厌言简意赅:“酒店,车。”
万把块一晚的套房,香薰最基础也是宝格丽,至于车,季闵舒某年回国跟陆今宜夫妇小聚时,迟厌听她吐槽过来的路上不慎打到了一辆臭车。
十七岁的少年出行都有专人接送,还没坐过网约车,闻言好奇:“什么是臭车?”
他们住的小区顺路,季闵舒逗他:“你试试就知道了,一会儿回去,你跟我走。”
没想到试试就逝世,季闵舒手气绝佳,隆冬腊月,大数据随机匹配的新能源汽车车窗紧闭,迟厌原本想做绅士,主动跑去前排,结果刚拉开副驾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油腥气和烟味劝退。
他顿了顿,接着礼貌地关好车门,灰溜溜地挪到后排,小声请求:“学姐,我能不能跟你坐?”
季闵舒欣然同意,继而笑了半路。
迟厌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全程扭头盯着窗外,实际一直不动声色地挪位置,直到快挨着季闵舒才乖乖坐好。
谢天谢地,学姐是玫瑰花味的。
迟厌靠着鼻息间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度过了人生前十七年中堪称最煎熬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糟糕的事和难闻的气味或许有很多种,但所有好事和好闻的气味,一定都有季闵舒的影子。
“不要打车。”迟厌的态度很坚决。
不住酒店,不想打车,玉饷离翠湖澜庭半个小时车程,他更不可能徒步回去。
季闵舒把手伸进口袋,悄悄握住车钥匙。
五指收拢、松开,再收拢,她抿抿唇,折中道:“你有生活助理吗?打电话让助理接你。”
迟厌摇头:“没人管我。”
他把自己形容得孤苦伶仃,晚风应景吹了几缕,拂乱迟厌打理有型的背头,原本全部捋向脑后的短发变得松散,遮在额前,季闵舒扫了几眼,顿时觉得他又不尖锐了。
踟蹰半晌,她无奈叹气,问:“你想怎么样呢,迟厌?”
话落,迟厌步履稳健地走向路边,迈凯伦后方停着一辆保时捷,季闵舒见他轻车熟路,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毕竟有昨晚作为前车之鉴,迟厌说不定只是装模作样。
可如果放任不管,万一他真醉,无人照料出了什么意外,季闵舒难以安心。
我只送他进翠湖澜庭,季闵舒对自己说。
两分钟后,迟厌如愿占领保时捷副驾。
季闵舒调转方向,偏头看后视镜时听他一本正经地问:“可以放点音乐吗?”
“你随意。”Jasmine对喝醉酒的迟厌尤其宽容。
她以为迟厌顶多打开手机外放,甚至做好了听到dj爆曲的打算,音乐却是从车载音响里放出来的。
迟厌低头倒腾,连上蓝牙,挑挑拣拣翻出最喜欢的歌单,点击播放。
舒缓前奏悠扬轻慢,伴随着明显的电流声,有种黑胶唱片的既视感。
季闵舒略感耳熟,还没回忆起是哪首歌,熟悉女声踩着旋律娓娓道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她分神瞥了眼中控屏,迟厌没有给这首歌标注原曲名,屏幕上因而只有一串数字,代表某个日期。
是她为迟厌唱这首歌的日期。
做多了外企年报,季闵舒对331、930和1231最为敏感,但有关迟厌,那些数字看一眼便如同山连着山,串起一片回忆。
20220204,南半球正值盛夏,迟厌在国内过年,那天是立春,他们认识不久,刚成为朋友。
闲聊时,季闵舒问迟厌在做什么。
男生于是打开软件分享,把虚拟耳机分她一半,拉她一起远程听歌。
耳机里的音乐从残夏变成樱花树下,季闵舒趴在公寓的窗边,眯着眼睛跟随旋律轻轻哼唱。
迟厌默默旁听,一曲毕,偷偷切去单曲循环。
季闵舒莞尔,懒洋洋地问:“这么喜欢啊?”
慵懒嗓音被越洋电话磨得有几分失真,静默两秒,男生重重嗯了下,小声说:“喜欢的。”
像是回应季闵舒,又好像自言自语,话里有话。
季闵舒不做他想,随口道:“那你学一学。”
迟厌语气低落:“粤语好难,学不会。”
季闵舒当年好为人师,闻言专门录了教学音频给他,没想到迟厌会把音频最末那段全曲翻唱完整截出来,当作一首独立的歌。
环绕立体声听自己几年前的声音有些羞耻,季闵舒迟疑片刻,跟迟厌商量:“要不还是听我的歌单?”
迟厌不说话,固执地抱着手机。
所幸深夜车少,季闵舒有条件猛踩油门,听完第五遍时,保时捷冲入翠湖澜庭的停车场,精准停进车位。
解安全带、拔车钥匙一气呵成,季闵舒推开车门,双脚踩实地面后小腿还有点抽筋,晚饭积食引起的反胃感因为刚才毫无节制的飙车再度上涌,反观罪魁祸首满脸淡然,仿佛意犹未尽。
迟厌停在过道等她,像不认识回家的路一样。
季闵舒自认把人送回小区就算功德圆满,没管他,径直往电梯间走。
迟厌却仿佛开了自动跟随,同她一起进电梯。
季闵舒刷卡,他也刷卡。
季闵舒习惯靠门站,迟厌学她,却不站在门的另一侧,而是挨着季闵舒,把她挤到墙边。
电梯很快升上36楼,季闵舒走出去,迟厌不假思索地抬脚尾随。
季闵舒忍无可忍,转头喊他的名字:“迟厌!”
迟厌站定,抿着嘴,好像有点委屈。
七年过去,即使他的五官轮廓已经长开,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变得成熟可靠,被酒精支配大脑的时候却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喝醉酒的迟厌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唯一的诉求是呆在季闵舒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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