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MNC正规又不正规,账目混乱、财务造假,像三无小作坊才会做出来的事,偏偏内控尚可,权责分离程度还算高,导致总账压根没见过Veritas的对接人。
他见迟厌揽着季闵舒的腰,以为对方也是安华的审计,至于取消合作,多半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总账没把迟厌当回事儿,甚至恶意揣测他与季闵舒的关系,“你捏造合作取消的谣言,无非是想替Jasmine出头,原来季小姐每天不仅要维护好和姜总的关系,还得抽空安抚下属,如此繁忙,难怪会看错账。”
“季小姐,我看这样,你呢,先把你的人带回去,然后按照我们跟Brian约定的,尽早出完报告,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羞辱性极强的话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跟季闵舒同行的两个A1面色难看,下意识想维护Jasmine,却被她伸手拦住。
季闵舒头昏脑胀,漫长的耳鸣让她逐渐失去对外界环境的感知,唯有嗅觉勉强保留,依稀辨认出扶着自己的人是迟厌。
重逢后好像每一次见面都透着仓皇狼狈,她不知道迟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大名鼎鼎的Veritas有什么关系,但总账摆明是个泼皮无赖,与这种人较真,简直折辱迟厌。
季闵舒私心不希望他掺和进来,刚想推开对方,肩膀蓦地一沉。
迟厌伸腿勾过一旁闲置的办公椅,按着季闵舒坐下,随即微微弯腰,双手稳而轻地掌住椅背,将她安置到距离总账最远的沙发边,并示意杵在原地的俩A1过去陪她。
他全程没有施舍总账半分眼神,中年男人不满被他忽视,无能狂怒道:“喂——”
话音未落,迟厌缓慢转身,食指抵住嘴唇,朝他打出噤声的手势。
剩下的话悉数卡在喉咙口,总账冷不丁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恐惧,怔愣几秒,默默往会议室大门的方向挪了几步。
手还未碰到门把,屁股传来一阵剧痛。
迟厌拧眉,将总账踹出会议室,接着慢条斯理地拿起电话,拨通了公司负责人的号码。
对比总账抱头鼠窜的怂样,迟厌堪称游刃有余。
他握着手机,不忘轻轻带上身后半敞的玻璃门,等候间隙甚至从通讯录中拉出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简单咨询后,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感冒药。
跑腿小哥到得比公司负责人快,迟厌耐心不多,仅有的那点全都给了季闵舒。
Jasmine恢复意识时,发现会议室里只有她和两个小朋友。
“他......”季闵舒抿抿干涩的唇,问,“总账他们呢?”
A1老实巴交地指指外面走廊。
玻璃门另一侧,男人屈指勾着一只塑料袋,垂眼倚墙,满脸不耐。
他面前,高管赔笑,拉着总账点头哈腰。
总账灰头土脸,腰弯成极标准的九十度,完全不复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
“迟总,我们公司的账绝对没问题,肯定是会计那边登错了。”高管连声解释,“我们每年都有按时纳税的,绝对不存在财务造假的可能。”
精明的商人擅长偷换概念,高管觉得IT男不懂会计科目,试图拿没有偷税漏税掩盖公司内部的舞弊,蒙混过关。
然而迟厌并非纯粹的IT男,他和沈泊聿一样,拥有一半金融男血统。
“我看过你们的序时账,其他科目还算正常,唯独业务招待费看似零零散散,实则加起来比去年翻了一番,total刚好是税额差。”季闵舒身体不适,迟厌实在没兴趣再跟高管虚与委蛇,他低头对着手机操作几下,冷声道,“Veritas考察合作伙伴,最看重诚信,你出局了。”
高管一愣,没多久接到秘书消息,称林合律所代表Veritas中国总部闵希创维,向他们发出律师函,准备就招标欺诈提起诉讼。
与此同时,工商与税务部门也纷纷致电约谈。
总账旁观高管电话不停,渐渐焦头烂额,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这次要完蛋的,似乎不止他自己。
“这家公司亏损很严重,近半年陆陆续续裁了不少员工,但离职补偿金的增加数远远追不上基础工资和社保公积金的降幅,估计大部分人连n+1都没拿到就被赶出公司了。”迟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联系闵希创维的HR帮忙善后,“你跟法务那边沟通一下,让林合的人搭把手,处理劳动仲裁的事,其他如果有符合要求的,也可以内推进Veritas,专业不对口的尽量帮他们解决再就业问题,注意independence申报。”
HR入职Veritas以来第一次经手如此大规模的人事纠纷,她思索迟总亲自下场的动机,斟酌着问:“老板,我们是要收购这家公司,然后借壳上市吗?”
迟厌说不是,他的声音镇定且从容,“当今无良公司压榨劳动力的现象屡见不鲜,我单纯看不下去,顺手整顿行业风气。”
HR茫然:“......啊,好的。”
迟厌顿了顿,郑重:“嗯。”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工作,很快结束工作回到会议室,会议室却空着。
迟厌提着药找了一圈,从保洁阿姨处得知,安华的审计几分钟前刚刚收包离开。
附近只有一家星级酒店符合事务所差标,在十公里外。
以他对季闵舒的了解,她多半懒得吃药,迟厌先去提车,打算回市区时顺路将感冒药转交酒店前台。
宾利缓缓驶出产业园,迟厌观察路况,余光无意瞥见站在马路边等车的一排身影,有个人拢着围巾,面容苍白,风一吹,像张纸片摇摇欲坠。
季闵舒大脑昏沉,忽冷忽热。
A1见状更加焦虑,不同软件来回切换,但依旧打不着车。
郊区路远难行,平常除了重卡,鲜少有司机来。
一筹莫展之际,有辆轿车减速停在他们面前,副驾车窗降下,A1低头,看见不久前对客户重拳出击的疑似Veritas高管打开车门,言简意赅:“上车。”
A1闻言,略有些迟疑地望向季闵舒。
后者眯眼打量敞开的车门几秒,误以为是网约车,迷迷糊糊钻进车里,又顺从肌肉记忆扣紧了安全带。
两个A1面面相觑,最终战战兢兢地坐进后排。
车载香薰和迟厌常用的香水气味相似,随着车窗升起,愈创木的淡香重新充盈了整片空间。
他开车很稳,季闵舒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很快陷入昏睡。
四十多分钟后,车在酒店门口停稳。
A1推门下车,细微开锁声不知怎地惊醒了季闵舒,她揉揉额角,瞳光仍有几分涣散。
晃神间,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从旁伸出一只手,将装有感冒药的塑料袋递给她。
季闵舒偏头,发现迟厌姿态懒散地倚着座椅靠背,侧眸盯向主驾驶窗外,仿佛酒店门前的人造喷泉是什么艺术品。
“谢谢。”季闵舒不自在地敛了敛眼睫,抬手去接。
微凉指尖一触即分,旋即被迟厌反手握住,他皱眉看她,音色冷淡地陈述:“Jasmine,你发烧了。”
他们在澳洲时,迟厌几乎不会喊她的英文名,七年后由相近而更加磁沉的声线字正腔圆念出,如同某种魔咒,将季闵舒钉在原位。
她感觉自己大概病得不轻,手脚瘫软,像刚组装出厂的机器人,不知道如何操纵这副身体。
啪嗒,安全带重新落锁。
季闵舒回神,“停车,我不去医院。”
迟厌似乎早有预料,稳稳握着方向盘,充耳不闻。
季闵舒重复:“停车。”
回应她的,是迟厌的沉默。
男人少见地不尊重她的意愿,踩实油门,提速驶入平直阔路。
耳边是导航无机质的实时播报,季闵舒渐渐感觉呼吸困难,仿佛回到过去某天,连绵阴雨压过心理医生耐心的劝导,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薄膜包裹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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