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裴以华坐在破庙的枯木上,脸庞被面前的篝火照的半亮。
木段的一端是带有余热的苍白的灰烬,一端是灼热通红的炭火。
“劳烦,捡一下脚边那根枯枝,往这丢。”瓜子在他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裴以华提走吃空了的壳,随手丢进篝火。
程写卿弯腰捡拾起脚边的木头,单薄瘦削的一枝,和挡路毫无关系。
为什么破庙里会零星散布着这些木枝?
该不会是裴以华的手笔吧……
目送程写卿将那细短丑的木头投入火里,裴以华殷勤地说:“谢谢神女大人。”
他换了颗瓜子咬。
“姐姐何时下山?”裴以华见程写卿撩了衣摆,也一同坐在木头上,料定这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便主动开口。
程写卿说:“你呢?”
“我?”裴以华笑着摇摇头,“过完年,大概就下山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你刚才叫我什么?程写卿重复道,“姐姐?”
“嗯哼,那天不是和你说了么,沈唯安是我魂之一角,当然,你要是真想他,我可以回忆一下当时在炼什么,现在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再分出同样一位来。”裴以华摊开手心,左手掌心的瓜子皆麻溜地滚入程姑娘的手里。
“不必了。”程写卿轻声说。
沈唯安找见与否,她并不执着,更多的是因为缺失了一场意料之中的告别,像楚离一般。
她曾执着于告别。
因为放不下,便觉得终生不得解脱与自由,她害怕这个东西,便尽可能避而远之。
可楚离教会了她真正的放手。
不强求。
即便她无从知晓这孩子对她究竟是怨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即便这随着楚离的灰飞烟灭成了永永远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但程写卿学会了释怀。
“就这样吧。”程写卿久久凝视篝火,“沈唯安走前,我很怀疑他,一副与你一模一样的面孔,论关系,又能远到哪去呢?”
“我欠他一声对不起。”
“所以,如果有机会,麻烦裴公子转述一下我的歉意。至于见面就不必了,自此一别,山高路远,余生应当不会回来。”
“好啊好啊。”裴以华丝毫不受影响,半点也不觉得悲伤。
大约瓜子吃太多,裴以华嘴有点疼,他合手后一摊,把剩下的瓜子都递给了程写卿。
程写卿:……
“奇怪呢,神也会被磨了嘴皮子?”裴以华一边嚷嚷一边按着脸颊,感受磨破处给予的痛意
程写卿微弯嘴角,下致的眉尾显得恬静柔和。
“快吃快吃,不信你不破。”裴以华催促道。
程写卿懒得跟他客气,真就吃了起来。
“破了吗破了吗?”
“没。”
“破了吗?”
“这才几颗……”
“现在呢,破了?”
“并没有。”
“可恶。”裴以华气得牙痒痒,“都怪柳灵扬。”
程写卿的手一顿,隔了一会,滞后又清脆的碎裂之声响起。
“那天,”程写卿说,“那把刀,为什么不在柳灵扬手里?”
那把突然出现的刀……
正因如此,她才能杀了柳灵扬。
“一个骗子,在我手里写了道符,就像吹嘘着卖灵丹妙药的贩子,把自己东西夸到天上去,说什么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又说什么给公平,给成全啊之类的套话,这种,别信。”裴以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结果呢。”
结果,柳灵扬死的悄无声息,一切随了殷启言的设定,柳灵扬被完完全全抹杀了现在、过去与将来。
说好的公平,成了裴以华心里永远的亏欠和遗憾。
“大概那符走的是同样篡天夺命的路子,我用了符,柳灵扬对浮幸的掌控自然而然归于我手。于是,心中意思,想有所成,连他身上的力量也是我的。”裴以华总结道,“那时我刚好在想,如果刀在你手,你会不会动手?”
“后来我得到了答案,你会。”
“说说已经放弃,不挣扎,不反抗啦,可你还是你。”
“绝望是因为柳灵扬让你看不见一点光,可程姑娘,你这样的人,不正是但凡看见一点光就会疯一样反抗的人吗?”
程写卿有预感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念了他的名字:“裴以华。”
“杜苏霖。”裴以华觑起眼睛,歪头看她,然后眨了眨。
两人相视一笑。
“你当真留在这过年?”程写卿忽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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