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葺整饬说起来复杂,姜颂宁办起事来却很简单。
账本干净,她和手下人不曾中饱私囊。匠人为孟家做事,不敢偷奸耍滑,她又常常过问,如此一来,几乎没有不顺心的事。
大嫂范氏回京后安顿好婆母,一日不曾休息,想着若她经手的事有了错漏,能帮忙兜着点,但两三日下来,发现这个不理俗务的弟妹比她想的要能干。
范氏订了些花草,回府径直来到姜颂宁的住处,笑意和煦,把姜颂宁夸了又夸:“你有这本事,以往在家中何必总是推脱。”
孟家人丁兴旺,亲族众多。族中那些说三道四的闲人,是亲戚又是长辈,范氏有心想管,也不能处处周全。
年节相聚,清明祭祀,需要露面的时候,姜颂宁多余一句话不肯说,把该做的事做完,便像个木偶一般。
范氏从前以为她爱清静。
现下看来恰好相反。
有这样的本事,若是嫌麻烦不担责也就算了,还白白叫人轻看。
范氏颇有些唏嘘,替她不平,姜颂宁看在眼里,也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了不得。
范氏见她受不住夸的谦逊模样,握了握她的手,无奈笑道:“若非我认识多年,真要以为你是面上谦逊,实则是想听人多夸赞几句了。”
姜颂宁神色微动,牵了牵唇:“嫂嫂日后忙不过来,看来我也能搭把手了。”
姜颂宁打心底里觉得没做过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无人为难,没有阻碍,大不了就是多消磨些时间,这些都是过去五年,她不得不撑起精神料理的事项,慢慢地就习惯了。
年纪小些还有识人不清的时候,现在不知怎的,十有八九能察觉出不对的苗头。彭依依说她年纪渐长,也跟着长了些心眼。
姜颂宁是得过且过的人,吃亏了也不自责,往后改过便是。
幸而她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很少在同一个坑里栽跟头。
凭着这种警惕又不紧绷的态度,她日子过得稳稳当当。
唯独在薛亭洲那里出了差错,把一个好人冤枉了。
可见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还须一事一议,不能妄加揣测。
除去本事渐长,姜颂宁私下觉得,她脸皮也变厚许多。
放在十来岁,她要是这样冤枉了人,得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直到补偿道歉让人亲口宽恕了才好。
现在能佯作无事,面上装得淡然已经很有进步了。
但说到底,她的脸又不是铜墙铁壁,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薛亭洲教她习字,助她脱困,在她十六七岁心志不坚几近毁容,彷徨无助的时候也出言勉励,不曾嫌弃她。
抛开儿女情长那点事,他在她心里,本来就和别人十分不同,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遇到薛亭洲和他相识,本来就是极其偶然的事。
她是在一无所知时和他熟悉起来,但凡晚个一年半载,都不会有认识他的机会。
姜颂宁甚至会想,全是因为那些旧时牵扯,她才会觉得薛亭洲是可供怀疑的人……
再看她,除了容貌一无是处。
她凭什么这样想他?
白日里抽不出空,夜深人静的时候情绪翻涌上来,搅得她良心不安。
还有什么办法呢。姜颂宁故技重施,又从私库里拿出一笔银子来,着挽香去捐给京郊的慈幼局。
周春朴那里她没忘,不好亲自去,便叫姜识跑了趟,到他住处去看望两回。
这些事压在她心头,姜颂宁面对范氏的称赞,不可能把这些事宣之于口,反应也是淡淡的。
范氏与夫君不说蜜里调油,也是相处融洽,见姜颂宁死气沉沉,心里多有怜惜,便多待了片刻。
离开时看到挽香在盯着人移栽花木,范氏步伐微顿,从旁看了一会儿。
回去过后,近身伺候的嬷嬷则道:“姜氏自个儿选的日子,夫人再是心软,何必多管呢?”
范氏拨弄着手中的玉簪,轻叹道:“你还不知道我?若母亲当真厌烦她,我何必往她那里凑,两面不讨好呢。”
范氏放下玉簪,手指移向更为夺目的耳珰,拿起来端详,考虑着赴宴时的穿戴。
“二弟走了四年,到底是亲生的儿子,母亲那里不曾放下。虽说对弟妹不冷不热,该有的也没缺她的,她要照料两个孩子,母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管束着下人,不许乱说。”
孟老夫人性子刚强,为人能干,孟安澜病重离世后,她便少了精神气,修心念佛。
嬷嬷一听,是这个道理,压着声音问道:“前阵有风声说老夫人给族老通了气,想放那位回去。怎么又没了声息,还让她带着雨晴小姐回京。如此一来,又和之前的做法对不上了。”
范氏勾唇一笑,把手里的耳坠放回去。
“徘徊犹豫,难以决断。嬷嬷没见过母亲这般行事,我嫁到孟家十年,也没听说过。”
孟安澜在弥留之际,曾与孟老夫人长谈,自知大限将至,还留下几封亲笔信。
范氏不知那信里写的是什么,但孟安澜离世后,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婆母,能看出婆母前后的变化。
那信中,一定提到了姜颂宁。
“二弟他自己拿的主意,要颂宁来嫁他这个将死之人。临到头,他又后悔,开始心疼人了。”范氏沉沉叹息。
嬷嬷怔了怔:“夫人的意思是?”
范氏笑了笑:“二弟身后留下书信,大抵是让母亲放她归家。按理说,这点要求,母亲不会不应……”
“依我看,母亲看出他对她有了感情,一时想不通,不愿她在安澜尸骨未寒之时转投他人,便没有动作。不冷不热地相处着。”
嬷嬷顿了下,拧眉:“到今年为止,已经四年整了。”
范氏合上匣子,揉了揉眉心:“母亲的想法,我也猜不中。安澜生前留恋的东西不多,对颂宁有些感情,母亲不愿放手也是可能的。”
“夫人说得我糊涂了。老夫人这样,是想她走还是留下?”
“有遗言在前,母亲自然不能违了安澜的心愿。但私心里,母亲想要颂宁自个儿选择留下。母亲大约觉得安澜是口是心非,不想让人改嫁。是以迟迟没有动作。”
范氏说起这些事,很有点头疼。
安澜不说,母亲又深知他的心意,用这般曲折的方法来把人留住。
姜颂宁那儿,未必知晓。
倘若摆到明面上,让她来选,两种可能各占一半。即使不走,也是看在孟家还能帮衬一二,而不是对安澜有多少感情。
范氏把婆母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却不敢在姜颂宁那边挑破,生怕坏事招惹麻烦。
这事尴尬地横在婆媳妯娌中间,不上不下的。
范氏以前听过些风言风语,说姜颂宁和人不太清白,但人家足不出户在孟家老宅守了四年,疑心尽可打消了。
范氏现下只能佯作不知婆母的烦恼,把该办的事办了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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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颂宁不知嫂嫂在婆母那里说了什么好话,隔日再见孟老夫人,总觉得对方和蔼亲善许多,看她的目光也与从前不同了。
姜颂宁受宠若惊,出门赴宴的马车上,还找范氏多问了两句。
范氏心里门清,口中只道:“大抵是清修多时,心境变了。”
姜颂宁问过就抛之脑后,没有在意。
中秋将近,宁远侯府得陛下恩赐,新得了前朝王爷的一处宅院,拾掇后便把宴席摆在了这处。
此处占地极阔,临山这面设了马场,视界宽阔,马厩中养了许多千金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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