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步行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段群拉着季路桥进了一座服装购物城。

购物城面积巨大，一共分为三层，男装女装童装一应俱全，此时正好处于晚上购物的黄金阶段。

季路桥被沿途导购员的卖力吆喝弄得有些慌。

他长大后很好逛过商场，所以当沿途导购员热情打招呼过来时，有点不知怎么应对，不吃不觉就挂上了个看似礼貌但很僵硬的笑容。

相比于他，段群逛得相当自在。右手箍着同桌肩膀，左手和导购员打招呼，步伐轻快笑容满面，直奔三楼女装区，心情相当不错。

季路桥非常不能适应"好兄弟式"勾肩搭背的走路姿势。屈起手肘，顶着段群胸口，试图把人推开，没好气道: "走路不能好好走么？非得黏一块? "

"我不! " 段群身处浓郁的购物气氛中，人也跟着相当兴奋和胆大妄为起来。

另一只手干脆也搭上来，整个人扒在同桌背上似的，理直气壮:"好兄弟，就应该这么抱着，显得咱俩关系好。"

"这是哪家道理?" 季路桥瘫着脸说: " 我拒绝。"

"你适应适应就习惯了。" 段群指着前面两个手拉手逛街的好姐妹，试探着建议道:"要不，咱俩也手拉着手?"

季路桥是真得服了。掰开这人两条手臂，自己走到前头，还很有威胁力扔下一句警告: "别靠上来，靠上来你自己逛吧。"

然而警告无效。他上一秒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被推进一家女装店。店里灯光璀璨，时尚前卫的气息扑面而来。

导购员是个年轻女孩，见到两个帅气男生进来，没看两眼就面红耳热，跟在后面一句话也说不出。

段群也不需要她的介绍，自己相当熟稔地挑着。

一排架子整整齐齐挂了不少衣服，他和排地雷似的，三两下能看完，还惦记着和同桌讨论。

"同桌，你看这粉色的怎么样？"

"还行。"

"啊……我忘了，她现在不喜欢这色。" 段群又取下旁边一件，打量着: "这件呢，这件格子衬衣怎么样?"

季路桥又看了眼导购员，想压着声音说"还行"，这人一脸嫌弃地把衬衣挂回去，嘴里小声嘀咕着: "拒绝衬衣。"

季路桥回头看了眼，看到一排扣子时，半响才反应过来。

就季路桥观察所得，段群挑衣服的标准很高。不能是紧身的，不能是露腰的，也不能是吊带的，还不能是带扣子的衬衣。

当这家伙把大部分时尚元素排除在外时，居然还企图找到一件时髦前卫的衣服。

季路桥垮着脸穿行在排排女装中，差点建议这家伙到童装区看看。

一小时后，逛了十几个店的段群精疲力尽，拉着同桌在长椅上坐下，还非常体贴买来两瓶水。

"我怀疑咱俩来错地方了。 " 段群分给同桌一瓶水，自己拧开瓶盖喝了口，凉水入肚砸吧下嘴，咕哝道:"衣服奇奇怪怪，还破破烂烂的，设计师是外星人么? "

段群吐槽得理直气壮，季路桥一时没忍住，伸手指向某处，示意他往那边看。

商场中央有个露天奶茶店，店里坐着不少年轻女孩，看样子也是周末出来逛街的高中生，个个穿着超短裤吊带裙，还像模像样挎了个包。

段群看完后就沉默了，漂亮的眸子低垂着。

季路桥突然有点小小的后悔。

"我……"段群捏着瓶身问:"我是不是有点太古板了?"

远处有街边卖艺的人唱歌，旁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观众，音响很大声音嘈杂，季路桥有点没听清楚。

段群睨了他眼，又飞快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的矿泉水，愤愤不平道:"主要是吧，我妹她年纪小，本来长得就挺不错的，还穿这穿那，哪里像个学生?"

语气挺冲的，说得还很有底气，结果说着说着声音就虚了下去，最后皱着鼻子道:"反正我也管不了她几年了。"

虽然这人语气表情什么的看上去挺凶，但整个人还是透着很不高兴的味道，季路桥正想琢磨着安慰两句，结果凭空抛来一个问题

"我怎么感觉你……"段群狐疑地打量着 "我感觉你特喜欢穿校服，连周末都穿着。"

这话把季路桥噎得不轻。

段群有点眼力见，补充地安慰了句: "其实你穿校服挺好看的。"

季路桥不咸不淡"哦"了声。

"我在煤矿厂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贼帅。" 段群嘴角带着笑意，仰着头回忆， "那天，你好像穿了件白色的衣服吧，整个人都白得发光似的，我远远一看，还以为你是女孩。"

季路桥听到"女孩"眉头飞快蹙了下，下一刻，一根手指往他脸蛋戳了戳。段群突然大笑: "你……你居然还有奶膘? 你都多大了啊?!"

他这句"奶膘"说得格外大声，周围经过的路人纷纷往这边看来。

季路桥脸皮薄，闭着眼睛没绷住，抓着水起身，抬脚就往出口处走。

"别走啊你。" 段群乐地不行，追了上去，弯着眼睛拦住他:"我错了，还不行吗？"

季路桥冷着脸抿着唇，心说自己如果原谅他，大概就是自己傻逼了。

"我真错了同桌……"段群软着声音笑眯眯，往自己嘴巴拍了两下，委屈巴巴道: "陪我逛会儿吧？"

这家伙唇红齿白，眼眸干净明亮，撒起娇来毫无心理负担，相当丝滑自然流畅，拖长的调子哑哑的……反正就很有迷惑性。

皮是真的皮，也的确很欠揍，但能屈能伸……是条好汉。

半个小时后，两位好兄弟勾肩搭背又把剩下的几家店逛完，但结果很不如人意。

两手空空的段群大概不得不反思自己新奇的选衣标准了，他蹲在橱窗外看了会时间，眼神瞄了好几次，试探着问:"怎么办？"

季路桥居高临下看了会，见他这幅衰样，也不好凶他。"再逛会?"

"但时间可能有些晚"段群有些为难，"怕你赶不上公交。"

看在某人还算体贴的份上，季路桥好人做到底吧。

两人一进店，照旧有导购员迎上来，她面带微笑地问:"需要帮助么？"

这回，段群倒是理人家了，客客气气说:"我给我妹妹买件衣服，麻烦姐姐推荐下"

"妹妹多大了? 有多高? "

段群认真道:"十六岁，一米六五的样子，很瘦，九十斤左右。"

"那挺苗条的，我们这有很多她穿的衣服。" 导购员目光扫了圈，领着两人来到一排套装区，介绍道:"这些都是搭配好的，颜色鲜艳很适合小女孩穿，青春活泼又有朝气。"

季路桥扫了眼衣服，转头去看段群。

果然某人又不高兴了。但段群这次倒还算克制，没立刻就走，杵在那和排衣服大眼瞪小眼，气氛相当尴尬。

导购员试探问了下:"您看这些行吗？"

段群慢吞吞看向她，幽幽道了声"容我考虑考虑"，又移回目光，苦着脸和衣服对峙。

等待的时间格外长，季路桥没忍住，问:"有稍稍保守点的吗？"

"保守?" 导购员很意外，还有点懵: "这些都是最近很流行的啊……小女孩都爱这种……我们店卖得也挺好的啊……"

段群站在这排"时髦"的套装衣服前愁眉苦脸，仰着头看来看去，大概实在不能接受任何一件。

在导购员疑惑的目光，季路桥硬着头皮道:" 比如衣服长点，不要露肚脐的，不要背带的，也不要露背的，还有……不要紧身的。"

信息量过于庞大和新颖，导购员想了想，实在有点为难: "我们这里都是这种款式，主要还是迎合大众口味，现在小女孩都喜欢这样的……"

几分钟后，两人从店里出来，段群回头看了一眼，放弃似很干脆说: "算了，我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