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落在檐上院里又从石板缝钻进了房中来天刚蒙蒙亮,房里凉丝丝的。
邓如蕴多拿了件衣裳披在外祖母肩头“今儿转凉了您可得多穿些。”
外祖母朝着她弯着眼睛笑邓如蕴也低头笑着跟她老人家切了切脉。
旧病是难以治好她近来又换了新方子尚还没有疗效,但这会给她老人家把了脉,见她脉象还算平稳,拉了她的手。
“您今日也好着呢午间出太阳了您就到院子里躺着晒晒只是得多穿衣裳才是。”
外祖母跟她笑着点头“小蕴娘会看病了。”
邓如蕴早就会看病了但她老人家却记不清。这会儿玲琅和大福从门帘外钻进来。
“太婆婆姑姑,吃早饭了!”
这个时节在庭院里吃饭秋高气爽。
邓如蕴搀了外祖母玲琅和大福跑前跑后地这会跑在前面撩开了帘子,邓如蕴扶着外祖母出来,便看到涓姨和秀娘在院中树下盛饭。
涓姨朝着她们招手,“快来吃饭了趁着热乎好吃。”
说着又拿出个大碗来让秀娘给长星呈上满满一碗“给他送过去让他先吃了今儿也许多活要做呢。”
秀娘在旁嘀咕“长星一个人能吃咱们三个人的饭牛也没他吃得多他还专门找了我让我每次给他多盛些。但也送了我两盒胭脂瞧着还不错的样子也算他有孝心没忘了我把他从田垄上捡回来的恩情。”
这话一出涓姨在一旁笑出声来邓如蕴也不禁抿嘴而笑又道。
“那长星还真是有‘孝心’。”
她咬了咬后面两个字秀娘奇怪“难道不是吗?”
涓姨替邓如蕴连连道是只催了秀娘“你快给他送去吧。”
秀娘挠头却也没再多问地去了。
邓如蕴扶着外祖母坐了玲琅这一岁长高了许多自己就轻巧爬上来凳子大福坐在她脚下乖巧等着邓如蕴摆了碗筷让涓姨也坐下来一家人这才开始吃饭。
渐起的秋日清凉将前些日的暑热尽数击退
饭桌前邓如蕴给外祖母盛了碗汤见涓姨给玲琅拿了张饼子自己也捡了张吃起来。
只是饭吃到一半院门口突然吹进来一阵疾风桌前众人不由地都朝着门前看去。
恰这时外面有急切的脚步声忽至门前。
门被人一把推开了来。
邓如蕴看过去,站起了身。
柳明轩里人去院空,短短不到一月的工夫,杂草都从地缝里钻了出来。
房中属于她的东西都一清而空,但所有他给她淘来的医书药典还存留着,只是都被从书架上拿了下来,整齐地放进了书箱里。
书架旁的架子上,他战胜归来的红绸花她留了下来,鞑子手串她也没有带走,恩华王头上的冠珠,她更是留在了巴掌大小的木盒里,替他存放好。
这都是他的功勋战绩,她仍旧给他完整地还回来。
滕越却蓦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在路边,给她捏的那个小泥人,只是他把整个房间都细看了一遍,也没找到。
是被哪只猫儿叼走了,还是,她想着那是照着她的模样捏成的泥人,再不该留下,所以干脆带了去?
滕越在这空荡到令人难以呼吸的房中,不敢停留。
可是之前去寻她的人却道,玉蕴堂被她托管给了孙巡检和秦掌柜整整五年,金州的老家她根本不曾回去,满西安所有的药房药铺他都让人查了一遍,连她一片影子都没有。
人似乎已经不在西安城了。
金州没有,西安城也没有,滕越不知道她要往何处去,他只能在附近县镇里面找,又让人回了一趟宁夏去寻。
还是副将佟盟提醒了他一声,问夫人会不会去了稍远一些的县镇,比如西安北面的同官县。
滕越立时觉得他所言极有道理。毕竟孙巡检就是同官县的巡检,她可以顾不上她自己,却只要顾及外祖母和玲琅她们,既如此,必然会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
滕越念及此,立时带着人手,亲自往同官县赶过去。
天还没亮他们就出了城,这会赶到同官县,见街市上已有了不少赶早集的行人。孙巡检今日不在县里,滕越晓得他就算知道,也只会替她保守秘密,不会告诉自己,便亲自着人打听了县里新搬来的住户。
同官县城不大,就这么稍稍一打听,就打听到一个不久前刚搬来的人家,没见那家有什么男子,只有几个女人。县城中人还道,虽然都是女人家,却被巡检司的人特特关照过。
滕越一听,立时问了地址,直直赶了过去。
街口正好有耍玩的小孩,替他指了这家的宅门。
只是那宅门不知怎么半开着。
有风在门缝间穿梭,吹得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声音虽细,却划在滕越耳中,令他心跳急速加快。
他好似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一样,不由地一步上前,
推开了门去。
门甫一打开穿堂风嗖声而过里面的人向门口看了过来一时有些发愣。
“.您是?”
滕越推门看去只见院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上了年岁的半百之人在此清扫昨夜雨后的落叶除他之外此间再无半片人影。
滕越怔了怔不禁问去。
“这里没有一户刚搬过来的人家住吗?有上了年岁的老婆婆也有四五岁的小姑娘?”
那扫院人眨着眼睛看了他两眼道。
“你说的那户人家是姓邓吧?”
滕越听见这个“邓”字当即点了头“正是她们人呢?”
那扫院人跟他摇了摇头。
“您来晚了三日之前她们刚刚搬走了。”
“搬走了?那是搬去了何处?”
扫院人只摇头“不知道。并没留下只言片语恐怕这儿也没人知道。”
院中除了昨夜被秋雨打落下来的枯叶还有些许残留下来的药草此刻都被扫院人扫在了一堆归去了树下。
滕越步入院中仿佛看到了院中有人曾在这里暂时落脚过。
他好像看到庭院里涓姨曾扶着外祖母夜下纳凉小玲琅带着大福满园乱跑秀娘和长星把所有带来的箱笼都归置好可她却把他们叫停下来。
他仿佛看见她拿着医书站在廊下
滕越站在空荡的庭院中央心头一阵一阵紧缩发疼。
她早已猜到他能很快寻到此地所以她只在这里稍微停了停就又走了。
走去了离他更远的地方。
她真就依照契约离开他离开之后再没想过再回。
出离了西安辖地的一处小镇上。
邓如蕴起身看见秦掌柜的侄儿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吗?”她连忙问过去。
邓如蕴自在同官县城门茶铺上听说了宁夏的滕将军被释放的好消息之后只觉秋风令人舒爽起来。
她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样的好消息那么同官县倒也不必再停留下去。
这里到底还是离着西安太近了又是孙巡检的地盘多想几处就能想到还是彻底离开西安更稳妥一些。
不过她到底还带着一家老小可巧秦掌柜有位老友在一处偏远的小镇上当里长这里四处环山更加偏僻
,并不怎么有外人时常往来。而秦掌柜这位老友也是开药铺出身,邓如蕴听闻,便带着阖家,三日前从同官县搬了过来。
今日是刚落定此地的第二日。
这镇上如此偏僻,一般人寻不过来,但不想竟也有人染了今岁时疫。且这一染病,居然在镇上传了二十多人。
有些人身强体健,没两三日就好了,有些人却哪怕是寻大夫吃了药,也病入膏肓,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
那位秦掌柜的老朋友赵里长,惆怅地求到了邓如蕴面前,道是听秦掌柜说,玉蕴堂正在卖一种叫做羚翘辟毒丹的丸药,对此病症颇有效用,不知能不能让他们也制了来,救镇上百姓之命。
那羚翘辟毒丹的方子,是她彼时在宁夏,同宁夏一众医师药师共同拟来的,早已算不得什么秘方。可这丹药最初为了追求效用,颇为调整着用了些贵重的药材。
她在西安府里卖此药,将价钱压了又压,平民百姓还算买得起,但这偏僻地方的村镇人,如何同西安府的百姓作比?哪怕她说出方子来,镇上也用不起那些贵重的药材。
邓如蕴只能先把随身带着的,玉蕴堂制的部分药丸,分给了镇上百姓。
可药丸实在有限,患病的人也远比想象的多。
那赵里长见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药,惆怅不已。
邓如蕴想了想,将他请了过来。
“我近来观得许多今岁时疫病例,在羚翘辟毒丹之上,大量调整了用药,拟了几个更加平价的方子,但效用如何,尚且未能验证。
她彼时向赵里长问去,“若您同众邻里敢信我,便用这几个方子制药给大家试一试。
她说疗效难以保证,“但可以确保必然不是害人的药,亦有一定疗效,且所费价钱也更为低廉,只需要大家给我帮帮忙即可。
她表示买药制药的钱她都可以出,“就是不知大家敢不敢试?
这话问出口,赵里长简直不用多思量,就替全镇的病患拍了板。
“别说不要花钱,那就是花些钱,我们也愿意啊!
他连连道愿意,不过邓如蕴还是亲自又同镇上百姓做了说明,镇人或有一两个还有疑虑,但其他人皆愿意一试,至少不至于在这里等死。
昨日邓如蕴就把药方拿出来,照着百姓们的状况和病情分了几类,将几张药方分别制药发给每个类别,又叫长星找人,每日两次记录镇上百姓的状况。
只不过人数不算多,能不能通过每日记录,区分这几张药方的疗效各自如何,邓如蕴不
太确定。
这事昨晚就落定了下来,但这会,秦掌柜的侄儿秦邦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邓如蕴还以为有病人出了状况,或者是又反了悔。
但秦邦说都不是,“是隔壁镇子上来了一大群人,听说咱们镇上有了药,立时要见您!”
隔壁镇上?邓如蕴有些懵。
涓姨则听说来了一大群人要见邓如蕴,连忙拉了她。
“这么多人来势汹汹,只怕不是好事,你先别去见,看赵里长怎么说。”
邓如蕴心里也有点打鼓,但既然是来找她,一味让赵里长挡着,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
毕竟她们刚搬过来两日,这山里小镇偏僻,是个能落脚一年半载的地方,和镇上的人处好关系比较好。
她想了想,安慰了涓姨两句,叫了长星和秀娘,让秦邦带着她过去了。
谁料她刚一出现在镇口,隔壁镇子上的人见她来了,突然向她行起了大礼来。
邓如蕴大吃一惊,这么多人要扶都扶不过来。
隔壁的里长上前跟她说话,“这位东家,我们镇上也有数十病患,听闻您这边放药给人看病,莫说不要钱,我们花些银钱只要能买到救命药,也成啊!”
他说来,众人也都朝着邓如蕴期盼地看过来。
邓如蕴捂着方才乱跳的心口,长出了一气。
她还以为是要上门来闹事的,正心里打鼓得不行,到底她是个拖家带口的外地生人。不成想,人家只是着急忙慌前来求药的。
秦邦方才见人来势汹汹,就拔腿去给邓如蕴报了信,没想到纯粹是他着急忙慌弄错了。
邓如蕴无奈地笑看了他一眼,秦邦被东家看得脸上发烫,挠着头跑了。
而邓如蕴正想着,赵里长的镇上,病患数量有限,眼下又来了一群人,可不正是能给她补上了验方的病例?
邓如蕴的玉蕴堂这大半年赚得钱,还是负担的起几十人的用药,她道不要钱。
“只要大家愿意帮我试药就行。”
她直言不要钱,众人便没有再不愿意的,连昨日赵里长这边犹豫的两人,今日也加了进来。
邓如蕴饭都没再吃,便同两位里长商量着如何加速制出药来,给病患们服用。
邓如蕴也算是制药的行家,两位里长帮她寻找人手、地方,她这边一边让长星秀娘他们,仍旧记录百姓试药的状况,一边准备带着秦邦,亲自去附近的县里,采买充足的药材回来。
这般商议好,次日他们就带着银钱和护送药材的
人去了县城。
*
西安城,滕府。
林明淑在滕越回来第二日,也紧着赶了回来。
只是她回到家,却只见到滕越来往寻人,多数时候不在家,偶尔回到家中,见到她这母亲,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滕箫也在帮他哥哥找嫂子,可是她人手有限,除了找人,便只留在她的乘风苑里不出来,有一次,她听见女儿的声音就在隔了一道墙的外面,但她寻过去,孩子已从另一边绕道离开了。
两个孩子皆不同她言语,只一味寻人,她自然也不再多言什么,派了人到处打听蕴娘一家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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