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少年(4)
林中,邓如蕴看到他,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了她的白色绣帕。
绣帕算得是私物,滕越却是从怀中取了出来,他先前忘了这茬,此刻耳边倏然红了起来。
可小蕴娘却根本没有留意他的神色,她只看着他果真拿出了自己的帕子,脑中一阵哄哄。
他抓到了她偷偷在附近看他练箭,还晓得昨日抛向他,又被他恰好接下的,正好就是她的帕子。
换句话说,他已经知道她了!
可是,可是这不完蛋了?他会不会觉得,在街头乱抛手帕,又偷看人练箭的邓蕴娘,是个轻浮的小姑娘啊!
邓如蕴念及此,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她一直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怕出现的方式不好,他会不喜欢自己,可此番,还是选了个最糟糕的方式。
“对不起”她低着头亦低了声音,“我不是故意想打扰你的,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上前放下他的箭,又匆促接下自己的帕子,转身就要走。
滕越本想着就趁这个时机,同她正经相识,可现在却见她眼睛都红了,转身就要跑没影去。
他不由地出了声。
“蕴娘。”
这一声叫得邓如蕴一愣。
他都知道她的名字了?是不是也去城南打听过来她的事情,晓得她成日对他“犯痴”的事了?
邓如蕴只想瞬间消失在他脸前,可她不能,她只能道。
“真的对不起,我、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不会再打扰你了。
明明山林里没有下雨,可她却像被打湿了一样,从头到家狼狈往挂满水珠。
滕越心头蓦然一疼。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他想说只是想跟她认识一下,可说得直白又怕她更吓到,他脑中念头一闪。
“我只是想,你是不是想跟我一道练箭?”
“嗯?”她愣了愣。
滕越话都说了,只能继续编。
“我一个人在此练功也甚是无趣,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着你一起练。”
他真是硬着头皮在打圆场,但姑娘眨着眼睛。
“啊?”
滕越:“.”
是他找的理由太牵强了,可他真的不想她就此再也不来了,只能找了这么个拙劣的理由。
但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说才好?
可她却恍惚一下
,突然道。
“啊对对,我就是想要练箭,又找不到师父,就来看你练来着!你的箭术太好了,百步穿杨,如李广在世,箭法超群,实在让人折服!”
滕越:“.”
她倒也不用夸成这样。
但她却总算是不再垂头丧气,而是小心翼翼地问过来。
“那、我若是想来跟你学箭,要多少钱?”
“不用的。”滕越想她能来陪他,哪怕一刻钟,他已经很开心了,“你只要愿意过来就行。”
他不要钱,小姑娘倒是有些无措。
“那我请你吃早饭可好?”
这话说完,似乎是怕他觉得她太殷勤,又赶忙解释,“就只是吃个早饭,凉粽包子什么的。”
滕越见她攥着手,心下暗叹若不接受,她只怕更不自在,便点了头。
“好,多谢了。”
两人一路下了山去,这一次总算不是一前一后相隔数丈远,他们只错开半步,有时他在前,她就在侧边偷偷打量她,有时他在后,她就问他要不要吃点这个,再喝点那个,好像生怕自己省了钱。
滕越还是习惯吃些凉粽,配着喝碗汤水,但两人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滕越见她脊背一下挺直了起来,不似之前闲散自在,颇有些淑女仪态。
只是淑女仪态虽好,可她吃起凉粽来却拘谨极了,不敢张大口去咬,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她吃得很是文雅,反正是滕越从未见过的文雅,但雅着雅着,舌头和牙突然产生了矛盾,她登时绷住了嘴,脸色抽搐了一时。
她把舌头咬了!
滕越强忍着才没有呛到。
可却发现她还在他面前强撑着淑女仪态,见他看过去,装作都没发生地跟他礼仪周全地笑了笑。
滕越连忙站起了身来,“我去端汤。”
他赶忙起身走了,背对了她,才忍不住扬起嘴角低笑起来——
她怎么这么呆?!
滕越不时端了热汤回来,自己一碗,也放了一碗在“淑女”面前。
这热汤连滕越都不敢直接喝,可“淑女”却把这事忘了,礼仪丝毫不缺,却拿起勺子直接喝了一口。
这一口热汤进来她口中,加上方才被她咬破的舌头,她脸色登时变了。
可滕越不明白,都到了这时,她怎么不吐出来,反而绷起嘴巴要试着咽了。
滕越不得不开口,“这汤太热了,快吐出来!”
她却不肯吐,只跟他摇头。
滕越晓得她这淑女仪态势必要撑到底了不再同她废话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她后背上。
姑娘被这一拍一口热汤终于吐在了地上。
但她脸色窘然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还给自己找补。
“其实也不是很热来着。”
滕越抿唇不想说话。
她就装吧。
她似也隐约察觉自己的淑女仪态撑的太过这会总算是减了些许拘谨却也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吃饭。
滕越暗暗好笑。
但莫名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类似的这一幕发生过好似是她给他端了碗热醒酒茶他一口喝了在嘴里烫到不行却不肯吐
念头不知从何而起一晃而过让人看不清来龙去脉。
滕越陪着她慢慢把饭吃了。
她到吃完饭还呆了一下滕越都准备付钱了她才反应过来抢着把钱付了。
摊主也是见过两人的眼下见两人终于坐在了同一张桌上吃饭笑了两声。
“稀罕哦。”
滕越耳边发热她更是火速跑到了路上去。
滕越要回家洗漱、换身衣裳再去卫所她好像把两人如今的情形忘了竟也跟着他一路往他家去。
滕越可不用她再送在前面的路口就转了身往南边的路上去了。
这次她好像发现了和平日里不一样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两眼可滕越回看回去却见她赶紧收回了目光。
“是要去城南买东西吗?”
滕越暗笑“嗯。”
她脸色亮了亮同他一道往城南来滕越再没什么东西要买直接将她送去了的邓家药堂附近的路口。
“就到这儿吧你明日若是过来不必来太早等天亮了再来就行。”
他说完轻轻看了她一眼走了。
可他却见她呆愣地怔在了路口整个人像是定住完全就是个撞到了木桩上的兔子竟都不知道抬脚回家。
滕越强忍着才没笑出声眼见着她恍惚了一阵转头要向他看来赶紧回过了身去没两步就走到了转角。
这里她再瞧不见他了他却停下步子忍不住又回看了她一眼。
他见她低声嘀咕了起来隐隐说着什么“不是我送他是他送我回了家他送我回家了!”
下一息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吼吼!他送我回家了!”
他听见了秀娘的声音“咦?姑娘你怎
么了?!”
她的回应越过街巷传了过来。
“啊!他送我回家了.”
滕越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他再没在谁人身上见过她这样的活力就像雨后破土的春笋生命蓬勃着高高长起来!
滕越回家的脚步不由得轻快了起来。
只不过他转角路过一个小摊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泥人摊。
他稍稍停了脚步忽的又有一些莫名的画面闯入到了脑海里他微顿又走了过去。
“师傅得闲给我捏个泥人吗?”
滕越回家又见妹妹无精打采地去进学他从袖中把刚刚捏好的泥人拿了出来。
那是个提着枪的女将军妹妹看见那泥人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忍不住拉了他的手。
“二哥真好!是全天下最好!”
这话说得滕越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他不止做了一个泥人。
回到房里他把袖中另外的那个泥人拿了出来。
那是个背着背篓的小姑娘泥人师傅的手艺很好背篓里还捏了些细细的药草好似真有个小姑娘背着背篓上山采药一样。
他看了又看不知怎么竟有些眼眶酸涩。可要仔细去追寻缘由又想不起来。
滕越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似乎冥冥之中在被什么牵引当然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
翌日。
滕越自是早早就到了他同她说等到天亮了再来然而一直等到天都大亮了人还没到。
少年心里不确定起来。可这时林中突然有了脚步声他立时循声看去看到林子里有人气喘吁吁地一路跑了上来。
她穿着水绿色的裙裳跑跳间惊飞了满林的鸟滕越定睛看去却见她今日竟然背了个背篓上山。
他想到昨日捏得那只泥人彼时的泥人师傅也是给小姑娘染上了绿色的裙裳。
滕越一时看住了眼睛却听见她急急问。
“我是不是来晚了?我、我给你带了束脩!”
束脩?滕越说教她射箭只是给他们两人解围而已她还真当这么正经进学了?
可她要是给他钱财他可怎么好收?
他向她瞧去见她脱下背篓从里面拎出了一条熏肉、两尾活鱼那两尾鱼还活蹦乱跳地在扑棱尾巴。
滕越:“.”
谢谢你。
“那我叫你先生?”
滕越赶紧摇头“莫要这般称呼
敢当。”
“.师父?”
滕越更是摆手他还不想同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可不可。”
“那要怎么叫?”
她惆怅起来低着脑袋忽的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
“将军!”
将军。
她这一声唤过来滕越耳中哄哄响了几声这称呼似再熟悉不过了。
可他一个小小总旗哪里算得什么将军?
但她却道“再没旁的称呼了
滕越被她说服只能由着她。
可他说要练箭她左看右看把背篓里的落叶都倒了出来。
“对不住将军我、我光想着早起买鱼卖肉昨日备好的弓箭忘了带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懊恼不已滕越却本也没指望她带着从另一边拿了只小弓来。
“这是我从前练的短弓你要不要试试称不称手?”
她眼睛都睁大了连忙擦了手接了过来搭了箭这么像模像样地用力一拉——
弓只稍微一动就弹了回去。
她怔住。
滕越憋着笑而她很是尴尬说自己力气不小的再试试看。这一次她铆足气力还真就拉开了些距离。
但这弓她拉不到全开又不敢轻易收回去手下与弓箭僵持着竟然颤了起来。
滕越连忙上前两手伸去替她控住了弓稳住了箭。
两人的站姿陡然间拉近她身量还没长起来他却比同样年岁的少年高上许多这会他立在她身后简直如同将她圈在了怀中。
两人皆察觉了这不太寻常的距离。
林子里的鸟兽此刻都消失了无影仿佛天地间唯独剩下他与她两人他低头看去她抬头瞧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呼吸与心跳交织交错。
滕越再没经过这般情形一时竟不知是松手撤开还是继续僵持只觉自己心跳乱七八糟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而小姑娘只晓得呆着眨眼睛。
就在这时林中又有了脚步声。
接着从此路过的老樵夫忽地一叫。
“呀你俩人这是?!”
他这一开口滕越手下不禁一松可他略略一松她再也拉不住箭了那箭歪歪斜斜地飞着离着八字十万八千里却朝着老樵夫脚下射去。
好在老樵夫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猎户眼看箭的方向不对赶紧躲开好在没有伤到。
他却又气又笑起来,点了射箭的小姑娘。
“你这丫头,怎么还射我?枉我平日里照看你。
这突然给了这么个话头,滕越见姑娘立时着急了起来,她连忙跑到了老猎户身前去。
“对不住大伯,真对不住,是滕总旗教我射箭来着,是第一天,实在射的不好
她这话说着,忽的压低了声音,但林中的风将她的言语传到了滕越耳中。
滕越听见她从牙缝里道,“您快别说旁的,我以前没来过这儿,也没偷偷跟过人家,我可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姑娘,求您了大伯,千万别说出来!
她不知道她的话语,滕越都听得一清二楚了,这会滕越只是暗笑,却当做没听见。
老猎户也学着她的模样压了声音,滕越自是也顺风听见了。
“你同他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让我说?人家同你认识,还教你练箭,难不成就只是教你?
老猎户这话点到了她头上。
她还没如何,滕越先紧张了三分,耳边有些发热。
而她着实听着这话想了想,接着她想了出来。
“哦,大伯你的意思是他想要找个陪他练功,恰就找了我?!我其实是陪练的小童对吗?!
滕越一滞,而老猎户直接呛出了声来。
他伸手指了姑娘的脑袋瓜子。
“你呀你呀,真真是个痴儿。
老猎户跟她说不明白了,摇头叹气地离了去。
她还挠头,“不是这样吗?陪练也挺好,总比偷着藏着强些。
滕越见她还挺满意,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好笑地长叹了一气。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一日都来,他总是让她晚些,可她却来得更早了。
原本滕越说学箭,只是想给她一个别藏在老柏树后面的理由,如今她还真就练了起来,他自也认真地教。
她刚上手,毫无功底,学的不快,大多的时间就在另一边自己练习,既不吵也不闹,但滕越听见身侧有人就在近处走动,便觉得这寂静的林间全然生动活泼了起来。
每日里天不亮的独自苦练,也变成了他止不住早起出门要做的紧要事。
门房都忍不住问他,“二爷去的越来越早,回来的也越来越晚,会不会太劳累了?
滕越多少有些惭愧。
如此又过了大半月,天气凉了起来。
两人越发熟络,她总算不再那么“矜持,早间吃饭的时候同他小
声道。
“将军,我今日有事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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