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叠被活动被硌得酸痛的臂膀想起昨夜那番不可思议的奇遇贺九如心绪乱糟糟尤其不是滋味。
唉嘴上说得好听但我还不知道要在荒山野地里跑多长时间呢此刻想来想挽回昨夜那些黄白之物的心情简直到了顶点……悔呀!我能拿上一块也好啊何必拒绝得这么干脆呢?
贺九如一边叹气一边拾掇好小货车推着上路。
天光明媚林间疏朗开阔花草错落有致倒像个天然的园林。一转眼他望见两只翩跹蝴蝶你追我赶在花间翻飞那点郁郁懊悔之情立刻就抛到了脑后光顾哈哈地瞧着乐。
赏过蝴蝶接着赶路。他耳边逐渐听得涛涛水响从山路拐下去一看原是条不小的阔江碧白交加的江波上几条黄柳叶儿似的渔船来回漂梭更前头是个小小的渡口。
有水路!
贺九如高兴起来水路好水路比陆路快。
他推着车小心地跑下山。山下行人稀少江上的渔夫见他下来桨也不摇了只站在船尾将手搭在眼睛上探着看他。
贺九如笑哈哈地跟渔夫们招手一路跑到渡口。几个船夫都在岸上蹲着聚在一起说话。
“船家!”贺九如唱个喏“叨扰了敢问此地距梁京还有多远的路?”
几个船夫互看一眼其中一个领头主事的站起来是个脸膛晒得紫黑的高大汉子。汉子道:“这里距离梁京还远着这条江也通不得那里不过我能把你顺路送到金河城那倒是近。你要坐船么?”
贺九如不由沉思:“金河城……”
“走水路快!看小货郎你两条腿
贺九如打量了下江上的船汉子道:“水路四十多里连你的车带你的人算你三百四十文润船费怎么说?”
贺九如立刻站直了身体眯眼道:“两百文。”
船老大吃惊道:“好小子!一口给我对半砍来了!不行你连人带车怕是有两百多斤压坏我的船我修都没地方修去。算你三百二十文咱们走就走不走就算了。”
“我这个是柳木打的车轻便得很我自己也没多重啊。”贺九如道“四十里水路撑死算两天两夜城里上好客栈也才一百文一天大哥我们都是出门在外打拼的人你看我跋山涉水做的又是货郎的活计一枚铜板一枚铜板地攒起来都是血汗钱呐!两百二十文别说了。”
船老大叹了口气道:“再加三十文我们即刻出发。”
“二百三”贺九如道“我积蓄有
限,做生意还要本钱,不是为难人,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船老大踌躇半晌,郁闷道:“行行行,上船吧!二百三十文,连吃带住,可真被你逮到好处了……
贺九如嘿嘿一笑,和另外两个船夫把叮叮当当的货车抬上船,自去备用的小包里挤出一钱正正好的碎银,又数出三十个铜板,当作定金,交在船老大手上。
“得嘞,船老大用牙一咬,确认成色不错,便一甩银钱,“扶稳坐好,咱们出发!
船身离岸,荡开碧波,冲着江心箭射。
船老大一面摇动船橹,一面大声问:“小兄弟,你到梁京干什么去?
“送信去!贺九如避开水声,回答,“我爹在那有个旧日的故交,要我送封信过去!
“嗨哟,什么信这么金贵,船老笑道,“跑大老远去送。
“没事,反正货郎也是要到处跑的!贺九如道。
行过一路,船老大打起两尾活鱼,那鱼肉甚是清甜,白水煮过,稍稍加点姜蒜,便已是鲜香扑鼻,只是贺九如尝到嘴里,总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是夜相安无事,那妖魔亦没有找来。贺九如没敢在水上入梦,滔滔江河,谁知葬送了多少生灵?
一夜过去,再一夜到来。一轮明月照耀大千,满江照得犹如白银熔波,水光粼粼,两岸山岗全被这一江的月水折射得恰似白昼。贺九如正坐在船头赏月,只听船尾一声水响,船老大忽然喊道:“小兄弟,快来帮帮忙!我网到个大东西!
他连忙起身,帮着船老大把渔网拖拽上来。水波哗啦乱晃,两人合力,将那网拖上船板。
贺九如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阵阵阴湿尸臭扑面而来,白惨惨的月光,照耀着白惨惨的**面——却是一具新死不久的尸首!
他一下松了抓网的手。
死者是个妇人,遍体绫罗,头插朱翠,通身珠光宝气,十根浮肿的指头,紧绷绷地套了十二枚硕大的金戒指,无论手腕,脖颈,耳朵……全然戴满珠玉金饰,煌煌华彩,不像是投江而死的人,倒更像是殉葬的什么皇妃公主。
船老大捏开这具金碧辉煌的尸首面颊,它口里竟还含着枚硕大滚圆的明珠,被月亮一照,越发光耀惹眼。
“发财了,小兄弟,船老大浑身战栗,眼神狂热,“发财了!看看这个,我们发财了!
贺九如慢慢捏紧拳头,下意识试图劝阻:“船家,逝者的金子碰不得……
“**的金子碰不得?怎么碰不得?!
他手脚发软,抖索着扯下尸首上的金项圈,上头吊着颗指肚大的浑圆珍珠,“你还拼什么命,熬什么苦工?!这一颗珠子就价值百金!你不要?
月色下,船夫的面颊诡异地肿胀着,口角溢出白沫,双眼血红,竟如入魔一般。
“人各有志。贺九如后退一步,谨慎地说,“只是投江而去,实在算不得体面。大哥你想要这些金银,我自然不会干涉你的缘法,但求你善待逝者,上岸后挑选一处风水宝地,将尸首好好地安葬便罢。
盯着他,船老大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定定看向贺九如的面庞,眼中似是显出一线清明。
“你,你当真不要?
贺九如摇头:“不要。
船老大目露凶煞之气:“可你若说出去……
“此事与我无关。贺九如举起手,“你若是不放心,那我也没法给自己证明。只有一点,我走南闯北多年,没有点本事,断然活不到现在。你舀上来的尸骨,我与它非亲非故,干涉不到你的行动,只能说两句好话,央你到底给它一个体面归宿。但你要是想动手?行,那我们就比划比划。
船老大沉默不语,像是被他镇住了。贺九如也不多话,转身进到船舱,靠着货车坐下。
此时,距离金河不到数里。
他听见后方帘响,船夫一声不吭,自去船头摇桨。一阵飞也似的破浪分水之音,贺九如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渐渐听见岸边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敲梆子声。
金河城到了。
船靠岸,贺九如和船夫一起抬着货车上到渡口。他把剩下那钱银子递给对方,船老大叹了口气,并不肯要,只是低声道:“小兄弟……
“船家,收下吧。贺九如道,“我只奉劝你,千万别留着那具尸首的任何东西,上岸后,找个安稳地方葬了它,兴许还能……
船老大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走吧,小兄弟,别说了,走吧。
他执意不听,贺九如无法了,他不好横加干涉他人的因果,只能点点头,推着货车上岸。
清冷的月色照着船舱,同时照着被草席胡乱裹着的女人尸首。贺九如转身离去的刹那,那女尸蓦地睁开双目,爆出一对血红淤肿的眼球,怨毒地恨恨盯着年轻货郎的背影,等到船夫踏上船头,它很快又闭上眼睛,重新恢复成面目僵硬的尸体模样。
贺九如并不知晓身后的事,他推动货车,走在城外的小路上。行至深夜,城外皆不见摊贩,月亮孤零零地照着小路,他的余光忽而发现什么东西,就在旁边的野地里闪。
他一转头,四野白茫茫一片,唯独在路旁多出三间新坟。眼下坟包开裂,其间居然滚
出了一连串,滴溜溜的雪花银两!
贺九如惊地将眼睛擦了又擦,确认自己真的没看错,从坟里滚出来的就是足光足色的大银子。
怪事……不能拿不能拿,走了。
贺九如才不可能去动**的东西,他赶紧默默念佛,急忙离开这里。
到了城门口,还有许多如他一般等待进城的商贩,分门别类地排成了长队。他本来已经做好在这里等候一夜的准备,不料远方骤然响起连串的马蹄响,一队人马高举着火把,自道路尽头疾驰跑来。
“开城门!”为首一**喊,“贵人莅临,开城门!”
贺九如连忙和旁边的商贩低头躲避,金河城的城门轰然开启,最后一名纵马而过的“贵人”转头望了排队的人一眼,转头对守城的士兵说了什么。
他走远之后,士兵大喊道:“贵人开恩,特许你们今夜不必等待!都过来吧,排队进城!”
贺九如心中一喜。就这样,他连夜进了金河城。
固然夤夜无人,贺九如走在街道上,还是能看出城中白天的富丽繁华。他正愁不知道睡哪儿,街道前头的一间大客栈便走出一个人,是提着泔水桶出来的店小二。
“哎哟,客官!”见了贺九如,小二眼前一亮,赶忙迎过来,“您可是要住店啊?”
瞌睡有人送枕头是很好啦,可是……
看了眼“宝楼园”的大招牌,贺九如面露难色,他可住不起这么好的店。
“看您也是四处行商的老板吧?”店小二笑眯眯的,“您别着慌,听我说,我们宝楼园的掌柜的平生最是乐施好善,他又格外喜欢接待外地客商,只要您来,一天只消一钱银子的资费,饭菜热水一应俱全,怎么样?”
贺九如傻眼,这么实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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