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目下,明慕不得不拿起糕点,细嚼慢咽,吃完几块后,灌了一杯清茶去口中的甜味。
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放下茶杯,感觉所有人都不可理喻。
一旁国公府的少爷顶着一脸血,人还没醒,本来是应该关注的焦点,甚至明慕还在和对方家长谈论赔偿问题。
怎么所有人都开始盯着他吃东西了。
半碟子糕点下肚,肚子不再空落落的,算是半饱,明慕推开糕点,重新续上之前的话题:“嗯……世子做错了事,我罚他俸禄、禁足,再叫他给这位道歉。”
明慕不清楚伤者的名字,含糊过去,随后看向卫国公:“不知国公大人是如何想的?”
按照现代的流程,他这就是争取庭外调解,以获得伤者家属的原谅,避免叫澜哥去坐牢——虽然现下没人能理解他的做法就是了。
在卫国公眼里,更是不可思议——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先帝在时,叫勋贵去北疆送命,也是眼睛都不眨。
他们不仅是先帝的臣子,也是人啊。
而他之前提出用任君澜去试探新帝,也是想了解新帝的脾气,倘若还是如先帝一般,卫国公一脉就此寥落,也没什么不好。
“陛下……”
卫国公眨了眨眼,年轻时领兵在外的将领居然有些哽咽,他用力压住了即将上涌的泪意,声音低沉:“只由陛下做主。”
“这个还是要商量的。”明慕摇了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认真地看向国公,“我初来燕都,许多事还在摸索中,并不熟练,还请国公多包涵。”
“既如此……臣斗胆,同意陛下的提议。”
卫国公快速摸清了小皇帝的性格,平心而论,倘若对方的身份不是皇帝,而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子,想必他会很乐意同对方相处,成为忘年交。但于皇帝这个位置而言,这副柔软的性格就有点不适合……
朝内文官虎视眈眈,需以一位手腕强硬的帝王镇压,不被牵制,小皇帝这样好说话,容易被那群酸儒糊弄!
卫国公心中盈满了浓厚的保护欲,对自己的子女都未出现过,而他却很好地接受了这股莫名的情绪。
“国公大人同意,再好不过。”
明慕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明白跟在熊孩子身后赔罪的家长是什么感受了。
人家既然提出谅解,明慕干脆将补偿都说清楚:“在伤养好之前,一律用药皆从宫里出,尽量让令公子恢复原样。世子这边,且扣五个月的俸禄作为补偿,再有禁足一月……”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很小,不太舍得叫澜哥禁足太长时间。
卫国公倒是没提出异议。
“早先听闻国公带过军,既如此,便早该叫大人来。”明慕快速找了另一件事转移对方的注意,简单介绍了棉甲,又道,“朕先前倒是想找武将,但一时疏忽,只喊了宫内的禁卫。倘若国公大人对这件事感兴趣,可去尚书处……”
这是明慕想出的第二个补偿方法:让下属参与集团内部重大事件,增加资历!
卫国公一听有事可做,瞬间抖擞起来,他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让新帝记着他,然后派活么?所以这件事在他耳朵里,便换了一个说法。
他立刻答道:“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好好盯着那群文官,不叫他们搞鬼。”
明慕:咦?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
突如其来的意外处理完毕,明慕也没了继续吃饭的意思,叫人解开了状元楼的封锁,给了赔偿,好叫人家继续做生意。
出行的马车就在路边,明慕仗着街上没人认识他,握住任君澜的手腕,先上了马车,随后对阚英道:“我得去临西王府一趟,再到京兆尹,郡主年龄小,今日又受了惊吓,先带她回公主府休息,让太医院多叫几个儿科圣手去府上,防止小儿惊厥。帮我道歉,明日再请她出来玩。”
阚英诶了一声。
关上车窗,不久后,马车缓缓动了。
外面的喧闹被薄薄的木板隔在外面,仿佛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罩子,罩子里面只有两个人。
明慕忍不住,先行握住了任君澜的手腕,看到手背上一层神色的血痂,低声问道:“澜哥,你怎么……?”
刚才澜哥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失了理智,不知为何逮着那人打了一顿,下手那么狠。
明慕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细腻柔软的浅色绢帕上只绣了一朵金纹,手帕将血液脏污全都抹去,显露出那双如玉的双手。
任君澜
始终盯着明慕一言不发。
马车里只有两人明慕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多问只专心致志地帮着擦去污渍见到手背上的破皮熟门熟路地从马车里找到膏药用手指抹了一层轻轻涂在破损的地方。
“……我先前做了一个梦。”
过了许久明慕才听到任君澜的声音。
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而是耐心地听下去。
“梦见……你死了。”
任君澜的眸子逐渐恢复光彩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声音艰涩:“就像刚才那样你一动不动地躺在我怀里。”
明慕:“梦、梦都是反的啦!”
低血糖真该死啊!
他下次一定按时吃饭!
任君澜第一次听闻这个说法逐渐靠近明慕两人呼吸交缠似乎连心跳都能听见。
“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做了什么梦现实会和那个梦相反。”明慕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脸上的热度上升脑子里面也晕乎乎的“所以实际上我会长命百岁。”
“小囝说得很有道理。”任君澜轻轻捏住明慕的手腕皮肤细腻柔软如同软玉稍稍用力一点就会在上面留下红印。
他低头轻吻明慕的手腕嘴唇一触即离偏偏是这点亲近让明慕立刻红了耳朵。
倘若梦中的事情不是一件件发生或许任君澜真的会相信明慕的说法。
遇刺、寿昌伯、会试……
只是发生的时间不一样。
“是我迷障让小囝忧心。”他不欲深究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下次不会了。”
明慕半信半疑:“好吧。”
或许是这两日来燕都不适应才叫澜哥做了那个梦。
古人都很看重鬼神梦境往往被认为是一种现实的映照所以出现不好的梦后才会这么重视以至于出现今日这种……意外。
现在那国公府的公子仿佛还没醒这么凄惨明慕都不好意思叫他道歉了。
“刚才我的话你听到了吗?”澜哥的状态一直不对
“我听到了。”任君澜低低地笑了一声将脸埋进明慕的侧颈
唯有感知到皮肤下不断跳动的脉搏,才能让他彻底放心,“父王将我赶出来了,小囝,你什么时候把我‘娶’回去?
“这个要等先帝孝期过完。明慕特意了解过,对此了然于心,“得到今年十一月了。
“现在才三月,好远。
明慕深以为然地点头。
咕噜噜往前的马车陡然停止,有人敲了敲车门:“陛下、世子殿下,王府到了。
明慕侧过身,好叫任君澜出去。
“你还未用午膳,想去哪?任君澜没有动弹,碧绿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明慕,“京兆尹?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任君澜的行为妥妥称得上冒犯。
明慕只觉得澜哥有些粘人,但想到他做了噩梦,倒是很包容:“今天我去找明璇时,教她读书的先生很是冒犯,我向京兆尹报案,借以律法罚她。
好天真的想法。
小囝明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还是遵循世俗礼法——依他来看,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忌。
倘若是别人,他会觉得那人疯了,或者干脆是个傻子。
但明慕这样,只会让任君澜怜惜——正因为小囝不愿意滥用他手中的权力,才叫暗地里的鬼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欲取而代之。
“大盛律令中唯有两条,拐卖儿童斩、奸.淫者死,似乎不符合你说的场景。任君澜记性不错,从如今的律法中挑拣出两条,“若叫他人知晓,或许以为你在无理取闹,见不得郡主好。
是了,如今律法没有后世那么完善,虐待儿童似乎没有纳入法律中。再者,儒家学说有天地人君师,师者不论对弟子加诸什么样的刑罚,都是可以的。
“那我……
明慕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去刑部吧,季肃手下有个精通各式法律的,他能帮你。
明明任君澜从小生长在千里之外,却对燕都的人和事如数家珍。
明慕全然信任任君澜,再加上任君澜比他成熟稳重,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此时并不怀疑,立时应了,兴冲冲地就要去刑部。
“再有,你放心叫明璇郡主独自住在公主府吗?
明慕猛然点头:“她年龄小,需要大人照顾,我实在害怕再出现今日的事……
“让她住进宫里。”
这几日,那个孩子或许已经出生了。
在五岁之前,所有宫人乃至官员将他当做隐形太子,直到明璇来了燕都,这股风气才有所扭转。
如今明璇提前来了燕都,自然没必要让那孩子享受种种优待……说到底,不都是小囝的子侄吗?谁又比谁高贵呢?
明慕被他点醒,瞬间眼睛一亮:“澜哥说得对!太和殿右侧是庆华宫,距离上书房又近,方便读书。”
在马车行驶之前,他打开车窗,开开心心地对任君澜招手:“下次和你用膳!”
任君澜学着他的样子,生疏地挥手。
按照梦中明慕的说法,这是再见的意思。再见,意味着下一次相见。
他很期待下一次的相见。
——
明慕肯定是没心思用午膳的。
所幸马车内准备了不少点心,都是素点心,甜度正好,不会叫他发腻。
如今那位先生应当被京兆尹押走了,由于没有具体的罪名,只能先关着——甚至都不能关久,因为这人身有功名,只是屡试不举,转而去私人书院当了教书先生。
可是叫这件事轻飘飘地翻过去,让明慕忍下这口气,他又不乐意:小孩子多脆弱,古代医疗条件又差,今天还这么冷,晚上万一发烧,高热惊厥,直接就没命了。
寒风凌冽里,叫小孩跪地读书百遍,难道是可以被原谅的事吗?
不过,就连律法都不能帮他解决的事,那位刑部的官员,能帮上忙吗?
马车哒哒哒地向前,时不时因为地面青石板的凹凸不平出现轻微的颠簸,宫内的工匠专门做了减震,车内倒是没什么感受。
阚英中途上来,走了不少路,却仍旧脸不红气不喘:“陛下,全都安排妥了。”
明慕将茶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别急,先喝口水。”
“小郡主没事,还托奴婢向陛下问好,说等着明日,让陛下去接她。”阚英口齿伶俐地说完,才端起茶杯,喝了半盏,顺过气,“陛下是要去刑部?”
“嗯,澜哥说,刑部有人精通律法,能解决我的问题。”明慕回答,又将点心推过去,“阚大伴陪着我,也没吃东西,先垫垫肚子,晚上回宫吃好的。”
“奴
婢可不敢忘了用膳,陛下今日真是吓到奴婢了。阚大伴没有取用点心,反而一脸心有余悸,“您今日忽然晕倒,说来说去,是奴婢照顾不周。
“不是!只是很单纯的低血糖。明慕又不知不觉秃噜出一个现代词汇,说完,绞尽脑汁地解释,“就是,呃……身体暂时缺少营养,不是长期的,喝口糖水就好了。
“以后奴婢定叫陛下按时用膳。
阚英低下头,语气硬邦邦的,第一次没有在明慕面前露出软包子样。
如今国孝期间,不能叫陛下饮酒食肉,只能略用些鸡子,光吃些素,能有什么补养?
他心中焦灼万分,却不准备叫太医院开药,今日那位太医的说法倒是提醒了他,宫内太医水平良莠不齐,要是乱开药,反而叫陛下吃坏了身体……
“别担心,以后按时用膳就行了。
“若是精通律法的,奴婢倒是知道一人。阚英回忆着,他虽没有和那人直接碰面,倒是在梦中见过对方,委婉开口,“只是那人的脾气不大好。
那人极为刚正,甚至到了死板的程度,与刑部尚书季肃如出一辙,在梦中,由于季肃得罪了寿昌伯,被新帝下狱,那人拿着大盛律法,上疏弹劾,说季大人没有触犯任何律法,反观寿昌伯,吞并田地、贪污军饷,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奏疏极长,每一项罪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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