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个人躺在寝宫的大床上,盯着黑红色的纱帐发呆。半年多未曾躺在这张床上,今日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床似乎是太大了些。一人睡在中间,竟有一种空落冰冷的感觉。想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不过只有半年不在总坛,如今便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了,凄凉啊,这是凄凉。回想今日种种,一车子麻烦事在心中盘桓不去,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经过上次八月十五和今日变化,再加上神秘白衣人的提点,我大概推断出变身的规律:每个月的月圆之日,便是我的变身之时。上个月我变大不足六个时辰就变了回去,这次已经过了七个时辰,我仍旧是大人的模样。至于能保持到何时,我就没把握了。像这般摸不清变身时长实在是太危险,万一在人前“嘭”地一声变化了,我铁定立马被恨我入骨的那帮长老、属下给乱刀捅死。
如今姑且算是安顿了总坛之事,我必须立刻脱身。此次我可以借口微服私访,暂时离开总坛一段时间。顺便去寻找恢复原状的方法。
我正枕着手臂发呆,忽然,纱帐之外墙角烛台上的红烛齐刷刷猛的倒向一边,又骤然立起——有人!
我立即警觉地坐起身,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茅草叉,“是谁?!”
隔着帘帐,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我心里一惊。男人?竟然敢夜闯镜花宫教主的寝宫?!贞操不想要了?!
虽然说现在镜花宫内一片混乱,但是想要突破重重守卫、机关、奇门遁甲,入得了我帐内,据我所知,这天下,绝没有这样一个人。一瞬间,脑中一道灵光闪现,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却连个脸都没露的人物——神秘的白!衣!人!
这个人物,出现的如此突兀,又如此恰逢时机,就仿佛他对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知晓我的一切秘密,甚至也了解刹那芳华的秘密。我感到一丝惊恐的同时,也让我感到抓到一丝希望——解开刹那芳华之迷的希望!
我一骨碌从纱帐里钻出来,不管自己此刻衣衫凌乱,急急道,“前辈!请指教‘刹那芳华’的秘密!”
站在窗口的果然是那个白衣人,他面纱外露出一双清透至极看破红尘百态的眼睛,那眼睛竟是如此之惊艳,看得我不由一愣。他回头看着我,悠闲抬起一只手,推开窗子。
我心中一惊,叫道,“别走!”
事与愿违,下一秒,他抛给我一个意味深长又高深莫测的微笑,一转身,人已经若冲天白鹤一般掠出窗外,一瞬间就隐没在了黑暗中。
我走到窗边,没有追出去,因为那家伙的轻功比我强……而且,似乎也没有追的必要。白衣人在窗边留了一个信封,我展开信纸,里面只竖着写了几个字。
我扬了扬眉,有点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之后,我做了个决定。我走到书桌边上,抄起笔,也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留给绝尘女的。现在能信得过的人,也就是这位大婶了。我知道我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她,打扰她跟她老情人逍遥江湖的生活,她铁定气疯了想掐死我。不过,绝尘女是我师傅的至交,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她是不会将我将镜花宫弃之不顾。
我封好信封,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笺,想起与这封信有关的另外一个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十四。”
我语落,窗子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开了又阖。
随即,十四鬼魅一般出现在我背后。
“教主,属下无能。”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发现这孩子气喘吁吁,下巴尖儿都滴着汗。
我扬眉,“你去追那个白衣人了?”
“是。”
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手在他脑门儿上狠狠弹了一下,“傻瓜!我都追不上的人,要是让你追上了,我面子往哪儿搁!那家伙并非武林同盟之人,依我看似友非敌,没事。”
十四很无辜地搓了搓脑门,随即低下头,有些赧然。
我从桌子上拿起写好的信,“十四,有个任务给你。把这封信交给绝尘女。告诉她,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镜花宫就拜托给她了。”
十四从我手里接过信。闪烁的烛光映得他戴着面具的面孔,有几分阴晴不定。
我背对着他,没有了下文。十四也闷不吭声的站着,他咬了咬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一时间,房间中,只剩下有些微妙的沉默。
最后,是十四沉不住气了,低声问,“教主,你难道打算……”
我不回答,默默拿起梨花木书桌上的小银钩,拨了拨烛芯。
十四的声音有些焦躁了,“十四誓死追随着教主!除了教主身边,十四哪里也不去!”
“啪”得一声,烛焰炸出了一个小小的灯花。
我把手里的银钩放下,心脏有一点点不舒服。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十四却全明白了。为什么我要十四去交信?这种跑腿的小事,随便找个侍卫就绰绰有余了。那是因为,这信里,也有叮嘱十四的事情。我嘱托他,在我离开镜花宫的日子,好好辅佐绝尘女,盯紧长老们,并且帮我物色下一批暗卫的人选。
我要离开镜花宫,他却必须留下来。
十四虽然表面上看去呆呆的,木木的,闷不吭声,有时犯起傻来气得我头疼。但其实,他是极其聪明,心思极其缜密的一个人。并且,大概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纵使,我什么也不说,只需要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揣测出我心中所想。所谓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了。
我用力闭了一下眼睛,随即猛的一回头,瞪着十四。
难得,这次这小子没有躲开我的目光,虽然有些犹豫有些勉强,他还是固执地与我对视。
我一下子凑近十四的脸,抬起食指就开始戳他脑门,“喂,死小子,我可没征求你的意见!”
十四被我戳了十几下之后,突然一下子爆发了,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指,“教主,离开镜花宫后你要去哪里?你变成那个样子,遇到危险谁保护你?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儿,手无缚鸡之力,江湖险恶我如何放心的下?”
我被他突然大声说话的样子给震住了。记忆中,这似乎是十四第一次对我大声说话。而且……这个说话的内容,怎么……怎么听怎么别扭啊!我相信,如果现在有任何人听到十四对我讲出这番话,都会认为他得失心疯了。
我是江湖最邪恶的恶棍,还会怕江湖险恶?我明明就是造成江湖险恶的罪魁祸首吧?不过,我当然也明白十四担心不无道理。魔头,之所以为魔头。并不是因为她心如蛇蝎,而是因为她武功盖世。我若是没了武功,也只不过就是个小流氓。
十四吼完,才顿觉失言,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但是也没有开口认错。
我当即已经冷下脸来,“你从现在开始闭嘴,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到水牢里关两年。”
十四抬头,我看到他咬了咬下唇,最后重重在地上叩首,表明自己已经明白了。
“十四,你记好了,对我来说,你不是一个必须不可的人,我随时可能把你从我身边一脚踢开,所以,以后你要谨言慎行。”我语速不快,语气也丝毫不愤怒,应该说,是一点感情也不带。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如同冰一般,冷得让人心寒。
十四又重重在地上扣了一下头。
“关于顾染织的处置……把他安排进暗卫里吧,你对外就说已经杀了他了。你若是信得过他,就让他暗中跟着保护我,若是信不过,就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你自己定夺吧。”
说完,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后回头看了跪在地上不曾抬头的十四。
紧接着,我猛地一提气,脚尖一点,便从刚才白衣人逃走的窗子,掠出了房间。
说起为何我此刻突然丢下了十四,丢下了镜花宫,行色匆匆飞檐走壁,这事儿还得从白衣人留下的那封信说起。那封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上书:寅时,翠云廊。白纸黑字明写时间地点,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去跟他接头么?白衣人身份神秘着实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本座毫不犹豫去单刀赴会。
翠云廊分为西段、北段、南段。以剑阁为中心,西至梓潼,北到昭化,南下阆中的三条路,在这三条蜿蜒三百里的道路两旁,全是修长挺拔的古柏林,号称“三百长程十万树”。信中写了这么个模糊的地点,但我第一反应,就是昨天晚上白衣人劫我去的那个地方。
然而,路刚走了一半,我突然停住了。我看到,在蜿蜒崎岖的山间小道中央,有一个人牵马而立。皎洁的月光,落在那人白色的衣袖上,泛出一种珍珠般冷蓝色的微光。
我之所以停住,是因为觉得好奇。这家伙牵着白马,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到魔教地界内到底想干嘛啊?
那人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侧过头来看我,对我微微一笑。
我看到那个人的脸,刹那间,眼睛瞪圆了一圈儿。
“你出来散步?这么巧啊,我也散步。”男子伸了个懒腰,而后浅浅一笑,露出颗虎牙来,有几分少年般的玩世不恭。
沈墨白牵着马向我走过来,忽然举头望明月,诗兴大发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我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了小半步:沈墨白,你该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俯身了吧?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沈墨白仰望天空继续发情。
我赶紧搓了搓手臂上了寒毛。这“往事如烟”的语气,着实令本座肝胆心扉都一阵恶寒呐!再说我跟他似乎也没认识多久吧?
沈墨白全然没有顾及到本座脸上那扭曲的表情,毫无知觉,继续道,“当日,你竟然逼着我拔剑。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剑,若是出鞘了,不嗜人性命,是绝不能收剑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冷静了一瞬间。剑?印象中,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把出鞘必见血的名剑,似乎为一大派所收藏。至于是哪个门派,我一时竟有些想不起。
“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是白玉蛟。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你们镜花宫,还真是有趣得很。我真是好奇啊,你师傅是怎么培养出你这么个旷世奇葩的……”
我被这丫充满感慨的语气,以及柔声细语的强调给狠狠的恶心到了,最后忍无可忍怒吼一声打他,“喂!沈墨白!你丫怎么在这里!”
沈墨白愣了一愣,非常欠扁地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跟人有约!”
沈墨白看着我,非常贼地笑,“我也约了人啊。”
我被这丫惹得怒火中烧。我现在明明不是“小白”了啊!本座是江湖第一女魔头白玉蛟啊!为什么还是被他气得胃疼?!
思及至此我赶紧调整状态,深呼吸了一下,手一叉腰,下巴一抬,做足了魔教教主的派头,阴阳怪气说,“那倒是奇了怪了,我听说武林同盟此时正在锦官城大摆庆功宴,庆祝重创了我魔教。你这个打退了天下第一女魔头的大功臣,怎么不去庆功,反倒在我们魔教的地盘上没事找茬啊?你该不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难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墨白听我说完,似乎是终于发现我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瞬间脸色变得有点凝重,“喂,难道不是你派人送信来,让我寅时在翠云廊等你吗?”
这次轮到我发愣了,我气急败坏吼回去,“你说什么?!我怎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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