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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章(前四小节)

小说:

漂泊在街市河流里的女人

作者:

罗蔓308

分类:

现代言情

第二章

刘嫂气呼呼来了,一庇股墩在圈椅上,圈椅被她压得吱吱吜吜连声抗议。看样子气得不轻,喘着粗气,不说话。

“哟,刘巧云,你一大早跑夏静店里躲清闲来了,甩手掌柜到底舒坦,不干活,不操心,光数票子。”

一个差不多比自己还小的半大小子对能当她妈的刘巧云挖苦揶揄。

街市这条河流里的人对他人不管老少都直呼其名,听着像铁揪在石板路上擦过一样咯碜。陕西农村,未成年人对大人是不能直呼其名的,更不能白搭话,即使毫不相干的人都不能直接喊人家名字。同辈的、年龄长的,不论妇孺都得安顿个称呼,大哥大姐、嫂子阿姨,从没白搭话的。夏静一脚淌进街市河流里,听着没大没小直呼其名,浑身都不是滋味,没教养、没礼貌的轻视,每个人都像虫豕一样不被尊重,活得没脸没皮。转眼一想,这是在街道在自由市场,一个大杂烩的群体里,不能用素质高级和层次度量人。这样想着的时候,她都有些后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街市三教九流的习气是否也会潜移默化到自己?这一想,心情不觉有些黯淡,再看看对面服装摊的女人,高喉咙大嗓门的乱谝,呸呸呸的吐着瓜子皮,唾沫星子乱溅,粗鄙不堪,没有一点女人味,女性这个柔软温馨的词硬是给糟蹋了,夏静看多了琼瑶小说,琼瑶笔下的女性羽化了她,优雅、温婉、知性让她迷醉让她向往,骨子里已根植了她们的特质,摆摊女人潦草,放浪的笑,不堪入耳的戏谑,不加修饰的形象,让她很难接受。目光从摆摊女身上移回店里,走到试衣镜前,对镜自揽,镜子里映出的人儿面容娇好,穿着得体,再瞅一眼外面的摆摊女,与镜子里的人儿相形见拙。虽处在同样的环境里,必须“出污泥而不染”。读书,是尘埃里开出的花。读书,是门槛最低的高贵。自己,一定不能活成她们那个样子,自己,一定要保持一份真性情。语言是人的又一件外衣,嘴一张,高贵粗鄙自见分晓。夏静告诫自己,甭管她们是谁,都不能学街市河流里的人对人家白搭话,更不能直呼其名,该叫什么叫什么。夏静管缝纫店的老板娘刘巧云叫刘嫂,把药店的刘大夫叫刘姨,管饭馆的胖老板娘叫胖嫂。只对隔壁美发店的美凤叫名字,一来美凤和自己一样待字闺中,二来她有些浪。

夏静停下手里的活招呼刘巧云坐下。刘巧云说,你看气人不气人,喜妹那个小蹄子真不是东西,做事真短见,不得好死的,她背着我开缝纫店,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开店了,你说世上有这种人吗?挖墙角挖到师傅头上来了,算啥东西!

刚才放炮是喜妹开业?

不是她还有谁!

刘嫂脸都气青了。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市场经济,自由开放,谁能阻挡得了谁。不过此时这话说出来等于火上浇油。她给刘巧云泡了一杯茶,刘巧云端起就喝。

刘巧云呷了几口茶,唠唠叨叨数落开了。

刘嫂的徒弟喜妹是她乡下表姐的女儿,也就是她的表侄女,她家在本县最偏远的深山老沟里,村里好多人连汽车都没见过,照明用的是煤油灯,吃面尤其困难,春夏秋三季水磨磨面,到了冬季只能靠人推石磨磨面。石磨你肯定没见过,哟!我都忘了你们那哒是平原。从那个大山里出来的人最害怕的是推磨了。两扇石头錾成的磨盘上下合在一起,镶上一个木撅撅,挽一个二尺多长的绳圈一头套在木撅上,一头套在磨担上,扛在人的前胸或肚子上,人向前走推着石磨转,一圈又一圈,走着走着就晕了,三升粮食推下来,把人累得要死不说,还像晕车一样难受。从鸡叫到天亮,白天到黑夜。家口大的,一个人推上一天仅够吃一星期,我这腿痛就是推磨落下的毛病。当时喜妹家的牛吃了村里一户人家的麦苗,按说赔点粮食就算了,可那家人非要喜妹家在他家地里长出一块麦苗,要不就把她家的牛牵走。这不是讹人嘛?可不是咋的,一夜之间咋能长出一坨麦苗?第二天,这家人的老婆站在院坝里日娘捣老子的叫骂不息,什么断子绝孙,什么老绝户,啥话难听骂啥,喜妹一家人都老实,牛吃了人家的庄稼自知理亏,没一个人出来和她吵,任由他们一家人轮流开骂。这家人大概觉得喜妹家好欺侮,骂着骂着竟然真的跑来拉牛了,喜妹爸在和人家争牛时打坏了那家男人的一只眼睛,被判了刑,留下喜妹娘儿仨和一个老得没牙的老奶奶,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的磨日子。你看她现在人眉嘴眼的,没见她刚来时的可怜样,脚趾头都露在外边,裤子短到脚踝处,衣服小到腰脐处,黄皮寡瘦,头发像一把毛草。到我家这几年才出脱得花朵一样,我们家吃啥她吃啥,我们穿啥她穿啥,还手把手教了她手艺,现在能了,翅膀硬了,撅起尻子走了,算我瞎了眼,养了一只白眼狼。

她爸现在回来没?

好像没,她婆去年死了,家里就剩她娘和她弟了。

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

可不是吗,每年开学都向我借学费给她弟弟,她弟现在也快上中学了。

嫂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看你现在大老板当着,缺一个喜妹,缝纫店不是照开不误吗,多一个少一个又能咋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气不过,一个月供她吃过喝过还开她六十元工资,哪点对不住她了。再说了,其她几个徒弟我可没教她们怎么裁,妄想把她教会了多干几年哩,这一走,累死我了!

有时间过去帮你说说,让她来给你道谦,毕竟你是长辈,她这样做是有点对不住人,不过你也甭往心里去,她肯定是无可奈何了,你想想,她家那个情况,不靠她靠谁,姑娘大了,总不能老张口向你借钱吧!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就是胀气!

您心大量大!大人不记小人过,全当是做好事支助那个家哩,大家都说你心眼儿好,好人自有好报!再说了她那个穷困潦倒的家,她不出头谁出头?好歹是一家人,打断的肋骨还连着筋哩,嫂了你就不要纠结了,将来她长大了,有出息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老辈人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她这一走,我的生意肯定会被挖去不少。

哪能呢,你的人缘多好,人气多旺,刚开张的店,一时半会肯定火不起来的,再说了,有钱大家赚,何况是你的侄女,你就放她一码吧!

刘巧云喝了茶,诉说了心事,情绪渐渐平复了,瞅着夏静说,咋觉得你很疲惫,家里有什么事么,看你也心事重重的,光顾着生气了,也没顾上问你咋了?

夏静一早起来头昏脑胀的,还未从昨夜的惊悸中缓过神来,她犹犹豫豫,不敢说出昨晚的遭遇,怕惹事非,见刘巧云把她当知已诉说了心事,心想着要不要对她说,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她内心终归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煎熬,直到刘巧云对天发誓决不泄露时才说了,昨夜有人推门,不知是想打劫还是图谋不轨,总之吓得一直不敢睡。没想刘巧云一听,拍着大腿说,唉!我当多大个事,一定是找隔壁美发馆美凤的,昨晚上天黑,摸错了门!我当是啥事哩,我保证不说,你是啥人大家都清楚,绝对不是找你的!你就放心好了,我还当啥了不起的事哩!

经刘巧云一说,夏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随问,为啥深更半夜找美凤?

刘巧云拍拍夏静,讳莫如深地地笑了笑,走了!

夏静与喜妹从没正面打过交道,倒是经常看到她匆匆来匆匆去的瘦长影子,也没见她和街上谁闲逛谝传,一脸与年龄不相称的少年老成与忧郁。夏静几次去缝纫店,喜妹都低着头一手握剪刀一手拿画笔专注的裁衣服。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涩啊,花季女孩,在人生最美丽的季节还没有绚烂的绽放就被生活的重轭迫压着,她忽然有了和这个不相识女孩同病相怜的感觉,同是投奔亲戚,现在又都得罪了亲戚,刚刚自已创业,不知未来的路上,有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

晚饭后,夏静去喜妹的店里。她的店在十字路口的北面,向右一拐就到了。

姐!从没搭过话的喜妹竟然叫夏静姐,久违的温暖流进心田,知性、亲切,让人无端地生出几许感动。身在异乡的人,轻轻一句问候都会被感动,都会彼此走近。眼前的小女子,瘦弱单薄得直条条的,好像她和姐姐小时候的模样。两个年轻的女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默默无语却胜似千言万语,远离故乡的孤雁,遇到了一只同伴,将要一起在街市的河流里扑腾、觅食、漂泊,两颗怀揣梦想的心,一下就近了。

喜妹说,“姐,好难啊,刚开始一切都不顺,缺这少哪不说,还没顾客,今天一天都没开张哩,我心里好害怕,还很紧张,我怕自己开不下去咋办?”夏静“轰”地想起自己卖过一块裤子布料,何不拿来给喜妹开个张。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夏静非快地拿来了布料,喜妹抱着布料激动不已。其实给我姨干时,衣服全都是我裁的,裁好了还要缝,今年过来活太多了我才缝的少了,别的徒弟缝坏了的,没缝合适的,都是我返工,在我姨家,活没少干,也摸索出了经验,我想我能干好,可今天一天没接到活,心里慌得很!

相信自己,信心加耐心一定会开好的!俩个女孩击掌为誓,坚定她们创业的信念。

夏静笑着说,我刚开始时也是这样,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顾客上门,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老怕开不好咋办,亏本了咋办,再加上亲戚熟人的告诫,心里也没底,其实她们也是操好心,但由不得人顾虑重重,慢慢就好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河。

真的吗?夏姐!照你这样说,我一定会开好的。喜妹静静地看着夏静的眼睛,眼里慢慢燃起了希望,好像她的希望全在夏静脸上,夏静说好她就一定会开好。喜妹刚过十八岁,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子像风中的一朵花,根还没扎稳,身躯还没长硬,一场风雨袭来,也许就会夭折,她毕竟还未长大啊!夏静明白她需要的是信心,给她信心,心一静,根才能扎入地下,才能在街市的河流里生存。

喜妹吞吞吐吐地问,我开店我姨肯定气坏了,我也没办法,我在她家三年,三年里我什么活都干。第一年当学徒,一走进家门就挽起袖子干活,洗衣、做饭、喂猪、拖地抹桌子打扫卫生,拆洗被褥都是我的,还要在店里缝她裁下来的衣服,锁扣眼,盯扣子,说句难听的,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有时一憋几小时。那时徒弟少,就我和琴琴两个,琴琴晚上回去了,我一个人干,将一天的活干完时经常晚上十一、二点了。第二年我学会裁了,店里裁剪的活都成了我的,刚裁完一大摞布料就赶紧上机子缝,这两年缝纫的活越来越多,几乎天天晚上熬大半夜,衣服都没时间洗,经常晚上十一、二点洗衣服,中午一家人的饭还是我的,裁完一叠布料,赶着回去给一家人做饭,饭做好了,给我姨送店里,又急急忙忙回去吃饭洗碗,我姨夫有时看不过眼,说上她两句,让中午自己回来吃她都吹胡子瞪眼不愿意,我知道我这一走,抽了她的肋骨,肯定忙死了,她心里恨就恨吧,一个月店里的收入少说有三、四千元,多半是我挣的,可我才得几个钱,我穿的衣服都是她穿剩的,修修改改后凑合着穿,光混我一个倒没问题,可我娘我弟弟,她们还得指望我过活哩!

其实夏静早看见了,她的衣服颜色褪色,式样老气,穿在身上松松侉侉明显不合适。母亲小时候老唱一首童谣,“泥瓦匠,住草房。纺织娘,没衣裳┄┄”

我弟弟要上中学了,上中学住校交不起伙食费,不住校又到哪里住?我想供弟弟上学,一定要供他上学,他有出息了,我爸我妈才能在村里活起人。所以我开了这个店,我弟考上中学后就吃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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