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决战（下）
【“我存在故我有权如此存在。”】
在幻境崩塌之前,温秋年看到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
没有被主神介入没有灵魂置换是他本该拥有的正常人生。
他看见八岁那年,母亲依旧因为车祸去世父兄依旧悲痛欲绝但是他们没有做所谓的“预知梦”没有人怪温秋年而是将更多的爱和心力倾注在小孩身上互相依偎着走出伤痛。
程沨也一直陪伴在身边两个小孩形影不离地长大,陶昀虽然出国了但是一直和他保持联系,每周都要叽叽喳喳地打好久的电话。
十岁的时候他在画室遇到了一个对着画板发呆的小孩他说他叫伍齐,喜欢唱歌,但是家里非要逼着他学画。温秋年给他打掩护,让他能偷偷溜去看自己喜欢的乐队表演。
这个世界的温秋年有着非常非常多的爱也没有被剥夺画画的权利所以他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在外人看来,他温和开朗和太阳一样温暖热烈,到哪儿都受欢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露出自己的小脾气。
除了身体不好和幼年丧母他拥有所有人羡慕的完美人生。
可病魔从未因爱意而减缓它的脚步
家人和朋友倾尽全力从最好的医疗团队到最昂贵的进口药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仿佛只要爱意足够浓烈就能拽住他不断下坠的生命。
温秋年倒是比他们都乐观他从不言说自己的难受配合地打针吃药在病床上也会断断续续地作画。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呆在病房温秋年没有之前那么忙碌温秋年的感知变得比之前更加敏锐他渐渐地察觉到身边的有些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首先是伍齐。
那个抱着吉他眼神亮晶晶的说等自己长大就要挣脱家庭束缚去追求梦想的少年忽然放弃了自己真正的爱好转而开始请教温秋年作画技巧。
温秋年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十岁那年画室里他盯着石膏像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荒谬地感觉到真正的伍齐好像在很寻常的一天忽然就被一双无形的手擦除了。
然后是自己的艺术经纪人黎姐黎姐是个女强人永远风风火火走路带风。她执行力极强手腕高超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是业内有名的“铁娘子”。
铁娘子偶尔会和温秋年诉说自己的烦恼她说起小县城的父母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事业做到这种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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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们还在催她回去结婚，念叨着“女孩子安安稳稳地比什么都强。
“我跟他们说，我签下的画家一幅画，足够在县城买十套房。黎姐将高跟鞋踢到一边，整个人陷在温秋年画室的沙发里，手上捏着一罐冰啤酒。
“有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她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拼死拼活，站到他们一辈子也没办法触及的高度上，可在他们眼里，这种人生还不算及格，非得结婚生子才是标准答案。
温秋年也无法理解黎姐父母的想法，他想安慰她，但黎姐只是伸手把他的头发揉乱：“行了，诉苦完毕，你赶紧画，下个月巴黎那个展，我要让那群老外把眼珠子都吓掉。
温秋年把头发从她的魔爪里拯救出来，认认真真地和她说：“黎姐，你是对的，我支持你。
黎姐笑了，她说：“好啊，那以后我要是真听了我爸妈的话，变成围着老公孩子转的家庭主妇，你得把我打醒。
温秋年想，这怎么可能呢？黎姐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野火，在名利场上谈笑风生，他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黎姐来找他辞职，她不再穿职业套装和高跟鞋，也卸下了精致的妆容，她甚至给他看手机上的照片，笑容里带着点羞涩：“你看，这是我爸妈介绍的人，在老家事业单位，工作稳定，脾气也好。我们打算年底结婚，以后我就在家带带孩子……
病房里温度适宜，温秋年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似乎清晰地“听见，这个世界平静祥和的表象之下，那持续不断、冰冷而精准的——
矫正与抹杀的嗡鸣声。
而更可怕的是，好像他们周遭的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真情实感地赞叹。
于是他挣扎地握住程沨的手，要他帮忙查，于是，他们发现了所谓“万人嫌改造系统的存在，发现了好友真的被置换了灵魂，发现了所谓的主神，也发现了系统的真相。
他们推翻了寺庙，愤怒的系统们冲向祂，将其撕得粉碎。
然后，温秋年看到了困住父亲和兄长十余年的那个噩梦，他看到一切都结束后，他的身体也彻底支撑不住，他在画室里呕血，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云霄。
他看到父亲用颤抖的手，亲自给他蒙上了白布，看到哥哥跪在一旁，死死地抓着他的手，面容扭曲，眼泪大颗落下。
原来那不是什么预知梦。
祂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整个世界回档重来，然后从原有的时间线里，剐下两段最残忍的事实，以梦魇的形式，植入温秋年至亲的脑海。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温秋年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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咙里溢出。
“你在害怕我。他仰望着眼前这尊庞大的神像，字字清晰，“所以重来之后，你让我同亲人疏离，又夺走我的画笔，让我活得敏感又自厌，完美符合你的改造目标。
无面神像俯视着他，痛快承认。
【是，在这个世界里，你本不该诞生。】
祂将梦境分别植入沈昭岚和温柏延的脑海，想让他们因恐惧而分开，从根源上就杜绝温秋年的存在。回档重来耗尽了祂的力量，祂一度陷入沉睡中，再度醒来时，祂发现沈昭岚没有选择退缩，所以温秋年依旧降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祂并未觉得失望，因为祂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玩法，祂将所谓的预知赐予了他的父亲和兄长，让他们误以为温秋年未来会沉溺绘画，耗尽心血而亡，感受失去他的，刻骨铭心的绝望。
【看，多么简单。深爱，就会恐惧失去，恐惧，就会消耗理性，我甚至都不需要再去操控他们，只需要播种一颗种子，他们就会亲手为你搭建牢笼。】
祂在短暂地清醒中，看着本该夺目耀眼的温秋年，逐渐变得黯淡，越来越符合改造的标准，然后祂看着他的身体被夺去，温秋年的灵魂陷入黑暗。
如果一切顺利，在任务完成的瞬间，他将会被抹去所有记忆，变成任祂**森*晚*整*理的傀儡，去亲手修正那些错误的灵魂，一想到这里，祂就兴奋极了。
【这本该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终局，但真遗憾，你还是醒了，并且再次走到了我面前。】
“为什么？温秋年的声音在虚空中清晰地回荡，“是谁创造了你？
无面神像静默了片刻，仿佛在回溯无穷无尽的时光，是谁创造了祂？是他，是她？
都不是，创造祂的，是他们。
起初祂并不存在，没有形体，没有意志，飘荡在虚空中，像一缕青烟，在无数的叹息和祈祷中聚合，又散去。
第一个将祂唤醒的，是一位母亲的哭泣，她的儿子是个恶贯满盈的赌徒，为了偿还赌债，已经家徒四壁，丈夫也被气得卧床不起，但儿子依旧死不悔改。
她的愿力如此强烈，悲伤如此沉重，祂懵懂地顺应她的祈求，尝试着进入了她的赌徒儿子的身体里。
祂成功了，祂操控着赌徒的身体，丢掉了骰子，找了一份工作，偿还了债务。母亲喜极而泣，邻居街坊无不惊叹感慨，这些汇聚的愿力，让祂越来越强大。
【我明白了我诞生的意义。】
【回应祈求，矫正错误，让痛苦的家庭回归安宁，让整个世界的运行变得更稳定，难道这不是正义吗？】
“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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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你所说，真的想要消除世间的痛苦和错误……
“那你为什么不去矫正那些真正恶贯满盈的恶徒？
温秋年丝毫不被他的逻辑笼罩，他的质问如同利箭，毫不留情地射出：“不去改造那些敲骨吸髓的剥削者、道貌岸然的**子，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他们丑陋的灵魂对世界造成的苦难，难道不比你选中的所谓“万人嫌们，深造千百倍吗？
“因为真正穷凶极恶的魔鬼，他们的内心坚硬如铁，你根本无法去撼动他们的灵魂。
温秋年一字一句，揭穿祂的虚伪：“你能下手的，只有本质善良的人类，他们会因被排斥，被否定，而产生对自我认知的动摇。所以你利用了他们对爱的渴望和得不到的痛苦，利用了他们在长期压迫下对自身的怀疑——这些裂痕，才是你得以钻入的缝隙。
温秋年直视着神像，发出了质问：“当你把一个个鲜活的人类，改造成温顺稳定的模板时……你所维护的，究竟是“正义，还是你自身作为规则的合理性，或者是那源源不断供养你的愿力？
【你错了。】
【被我选中的那些人，他们明明拥有了那么多，却不懂得珍惜，这就是原罪。而且，他们的痛苦源于自身与“常规
神像的意念并未因温秋年的揭露而产生波动，反而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寒冰，近乎悲悯地回答他。
“你有给过他们选择吗？温秋年的质问陡然尖锐，“你没有，你只是粗暴地判定他们不合格，然后派来另一个灵魂，进行粗暴的绞杀。
【选择？】
主神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冰冷。
【温秋年，你就不好奇，你的系统伙伴们，现在在哪里吗？】
【他们此刻，就在选择。】
【我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编织了一场美好的梦境，他们会看到，顺应我的“矫正，会获得多么美好的人生，没有痛苦，没有对抗，没有不被理解的孤独，他们周遭围绕的只有鲜花和爱。】
【他们正在体验这种圆满，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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