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地看着他,瞬间止住了声音。只见他拢袖屈膝,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
“你心疼你家姑娘,这么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地为她求情,又能得到什么?你有这份心,何不替自个儿打算?”
如尘怔愣片刻,不明白为何裴槐序突然将话题转到她身上了。
裴槐序伸出手,指节落到她眉眼和额发之间,如尘下意识缩紧脖子,躲了一下。
再抬起头,如尘彻底愣住了。他的目光完全褪去方才的轻佻随意,变成一种晦暗庄重的神色。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物什,不是狎昵,不是贪婪,而是某种类似眷恋的情绪。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此时奇异的氛围,以及他莫名的注视,甚至让她忘记了对话,只是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裴槐序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如尘略微一怔,半晌,方怯怯地挤出两个字:“如尘。”
“哪个沉。”
“尘土的尘。”
“姓什么。”
“叶子的叶。”
“叶如尘。”裴槐序口中喃喃,重复她的名字,“名字起得卑微,胆子却大得很。”
“公子,我的名字......不卑微的。”如尘犹豫片刻,还是想解释清楚,
“虽然尘土是最平凡、最常见的东西,但也是最踏实、最不可或缺的。尘土是很珍贵的东西。”
说完,她抬头瞥了他一眼,看他的反应。他仍旧看着她,眼底萦绕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她急忙压低眉眼,眼睫扑闪了几下:
“今天贸然闯进来,确实是我唐突了。事从权急,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还望公子能体量我的心情。”
说完,如尘又要俯首给他磕头。裴槐序抬臂一扶,托住她的手肘。
她连忙缩回手,屈在胸前,肩膀微微耸起,防御的姿势。
“你真那么想帮你家姑娘?”
如尘虽不解,但见他态度和缓下来,似是被她说动,有了转机,自是忙不迭地点头。
“退婚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裴槐序屈起两个指节,往前轻拢:“你靠近些。”
他的要求不算难,将后仰的身子往前倾些许弧度,只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力度。
可是,她浑身却像被钉住的木桩,全然无法挪动。
因为他已经离她很近了,再近的话……她心跳快了起来,不禁屏住了呼吸。
然而,机不可失,总该听听他的条件是什么,再做决定。
如尘咬咬牙,攥着袖口,一点、一点、一点往前靠了过去。在几寸之遥,她停下来,低着头道:“公子,请讲。”
“再靠近些。”
如尘错愕抬起头,却见他眼稍微紧、嘴角噙这笑意。
此刻在她面前的人,其行为言语和马车上那人相比,显然不是一副模样。
他轻佻、浮浪,不可一世,完全是个纨绔膏粱。
此刻垂眸睨视的姿态,又带着几分压迫与狩猎的意味,仿佛丛中猛兽,正匍匐在密野,正往外窥视。
可他身上的气味,分明和马车上的男子是同一个人,清冽沉冷。
她有些混乱了,慢慢低下头,只是攥着袖口衣料的褶皱,没有再往前挪动。
裴槐序也没有动。
气氛越发静默,窗外的风将室内纱帘吹动,将气氛搅扰得越发稠密。
这气氛使她呼吸急促起来。好像坠入平静无波的深海,无法呼吸。
“你知道,我为何愿意听你说话吗?”裴槐序开口,缓缓伸出一只手。
她扭过脸去,但脸颊肌肤还是传来了触感。不是手,是他指上缠着的佛串。
念珠硌着脸颊的触感,是平滑温润的。裴槐序的手缓缓下移,指腹的薄茧,慢慢抵住她的下颚。
她被迫抬起头来,鼻尖闻到他指上缠着的佛串发出的淡淡檀香。
这抹佛香却无法使她宁静,反而让她越发心慌意乱起来。
裴槐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清晰:“因为你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即使不明白,只需要她再往前靠近一步,裴槐序就会讲得更明白。
他不再细说,手中的动作也仅限于此,没有再多一步。
他等待似的望着她:“再靠近些。”
如尘攥紧了袖口,侧过脸,垂着头,难以听从他这个指示。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再靠近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裴槐序直起身来,宛如神祇俯视尘埃般望着她。
“看来,你的诚心也不过如此。”裴槐序的神情回归沉静,不再有什么起伏。
“你回去吧。好生劝解你家姑娘,何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为仁义礼孝,别再起悖逆之心,安心待嫁吧。”
说完,裴槐序转身离开。
这结果,其实并未出乎如尘的意料。她知道裴府答应退婚的希望不大。
她只是想试一试,想撞开一条微小的缝隙,给沈芜求一个退路罢了。
好在沈芜已经离开了,即便没有成功,结果总归没有那么糟。
她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室内,攥紧袖口的手指终于松了松,再抬起手时,方觉刚才攥得太紧,手指渗血了都不曾留意。
此刻,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立即海浪似的浮上来。
*
檀香袅绕的厢房,青年男子端坐其中,正用银签拨弄香炉里的灰。
铜兽口中逸出的青烟缕缕上升,廊外传来叩门声,来人是钟叔。
青年男子微微抬眸,只说了声“进来”,便看见钟叔躬身走进:
“主子,如尘姑娘已经安顿好了,总算安分了些,手指换了药就歇下了。”
“嗯。”男子眼睫微抬。
钟叔脊背低了三分,神色有些为难:“老奴眼看她突然往厢房冲,想拦住她,可是已来不及了。”
他盯着面前男子微沉的脸,声音渐弱,“惊扰了主子清静,还望主子见谅。”
“无妨。”
青年男子的脸背对着窗外的光线,带来一阵阴影,恰如其分的遮挡住钟叔的视线。钟叔只能看到他的脸覆在阴影里。
“我叫你来是想问你,沈府千金沈芜的事。”
钟叔愣了愣,上前躬身道:“坊间是有传闻,说沈府的大千金外逃至今未归。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老奴怕是沈府下人乱嚼舌根,便没有先报主子,只是加派了人手,先去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不用了。”他搁下银签,掷进珐琅筒,转身走进屏风后头。
钟叔略微一顿:“先前沈家老太太曾几次来驿馆退亲,对这门婚事上似乎不大满意。此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沈家老太太来过?”青年男子眉头微蹙,“为何没人通报?”
“那日主子您正在外头调查旧案,老奴就没有请她进府。”说到此,钟叔似有几分心虚,轻咳了一声。
“罢了。”他薄唇微抿,“如果此事是真的也好。倘若真是因为沈家的缘故才没促成婚事,老侯爷也没话可说了。”
钟叔觑着主子映在屏风上的剪影,眉头凝了起来:“主子您都及冠两年了,按理说早该成家立业。跟您同岁的祁王爷,小世子都三岁了。可您呢,每回都推三阻四,不肯娶妻。
侯爷这回可吩咐老奴了,无论如何这门亲事都得办成,否则就要问罪老奴了。若这次再不办好,他就要求圣上赐婚了。到那时您若是再拒婚不娶,那可是杀头的死罪。主子您可别再乱来了。”
“我心里有数。”屏风后的男子唇边发出微弱的叹息。
须臾,他微微覆眸,想起今日阁间那女子的言语,忽而有些不耐烦道,
“何况,又不是我故意推辞,是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强娶过来,祸害人家一辈子。”
“这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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