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之际,陇山埋于厚雪,寂静之下山林茂密。
陇关外的官道上蓬松新雪被往来的车马踏化,雪水冻成雪壳,又积成坚实厚雪。
大雪初停,寒风刺骨如刀。四马并行的大车从南边驶来,碾开深厚积雪,留下两道深深辙痕。垛口后巡逻的士兵远远望见大车上的鲜明旗帜,立刻下去接应。
大车驶入关楼后的戍堡,随行带队的百长则大步穿过整齐排列的营帐,走进更后方的守捉城,带来足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报——”
陇山守捉使的府邸内,姬伊打了个哈欠,她在陇关已经守了将近四个月,驻军生活对向往热闹的少年人来说,太过枯燥。
外头突然响起的喧哗声,打断了姬伊的瞌睡。在她困倦思索之时,另一少年孟梧推门而入,眉宇间满是兴奋:“别睡了,火炮送到了,我们能回京过年了!”
姬伊精神一震,迅速翻身坐起,套上锁甲长靴,抬脚就走,边走边整理头盔,脸上的笑容与孟梧分外神似:“终于送到了,她们要是再不送来,再过两天我就直接带队进山剿匪去。”
“最好能顺利结束,蒸汽车没通的山脚旮旯就是麻烦,这点东西也要送这么久,”孟梧帮着姬伊顺了顺后脖领子的绒毛,自己缩了缩脖子,“等过了这一关,之后我就听我娘的,进东宫做太子舍人。”
姬伊被门外寒风吹得一哆嗦,脚下缓了两步:“我记得陇山叛军残部里好像有你家亲戚?”
孟梧叹了口气,叹出长长一道白雾:“是啊,好像是五服内的远房堂舅吧,好几年没听说消息了,希望没活着。”
要是活着,见面了杀是不杀?
要是不杀,俘虏了,到时候宫里追究起来,反倒连累亲友。
五年前皇帝下令推崇尊女卑男之法,先有被除爵的宗室男姬帧在博州起兵,远支宗亲姬氏在豫州响应,关中亦有被削爵贬官的徐矢联合其他失意官员以及当地大族响应叛乱。
叛乱在三个月内就被皇帝派出的十万大军迅速平定,叛军溃败之后,残部躲进北山山系作乱。
其中陇山因地处三州交界,地形复杂、临近吐蕃,且商队繁多,成为匪患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此前朝廷抽不出空收拾,而今天下太平无事,这些流窜作乱的山匪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兜兜转转,这些旧装备齐全的叛军残部,也成了她俩的肉中刺。
姬伊跟着叹气,摇头道:“我当初怎么就听了你的,门荫入军了呢。”
姬伊和孟梧一个是秦王世子,一个是刑部尚书独子,两人是同读西都学府的狐朋狗友,都是十九岁的年纪。
临近毕业前,两人自知学业不如勤勉的同窗,灵机一动,先后找家人门荫入军。
说是入军,其实也就是进十六卫的亲卫过渡一下、镀镀金而已。
结果这事被任弘文馆大学士的端王知道了,狠狠往上告了一状,给俩人支使到边关来剿匪。
陇山已经是她们参与的第三个匪窝了。
照常理来说,她俩本应该在灯火通明、火炉相伴的学馆上课,而不是在陇关关口吃风雪啊。
两人走到堂下时,陇山守捉使的排布已经到结尾,镇将和校尉们正往外走。
陇山守捉使口干舌燥的长篇大论刚刚结束,还没喝口热水,就见到两个活宝贝走进来。
陇山守捉使捏着杯子,抬头环顾一周,点中走在最末尾的别将,道:“阿钱,这两个就交给你了,她们是会用火铳的,火炮也交给你们这队看管,能不用就别用。”
兵部对火炮弹药的监管相当严格,每一颗的用途、落点、炮手、敌我伤亡都要详细地报告。
威力虽大,却十分麻烦。
钱别将点头应下,招手示意两个年轻人跟自己走。
姬伊和孟梧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为一举剿灭陇山一带的山匪,陇山守捉使提前排布半年,除当前所在的陇关以外,陇山后侧两方的瓦亭关、安夷关,以及萧关地区都已经提前警戒,保证陇山内的叛军残部长着翅膀也飞不出去。
先是等过植被旺盛、蚊虫最多的夏日、又守过物资最充分的秋季,初冬也围而不攻,直到眼下深冬山间溪水冻结、粮草耗尽的好时机才发动总攻。
“我手下的其余人我都交代过了,你们两个仔细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别把你们的金贵的小命丢进去喽。”钱别将带着两人登上高大的关楼,从前胸厚袍里取出一管巴掌长的望远镜,小心伸缩调整,眯着眼确认了方位,然后伸长手指示意两人抬头望远。
钱别将道:“那一片,是最后清扫的地界。山口驻扎的重兵包夹向山,但那一边会放开一口,你们也不要去。”
钱别将又把望远镜分别给姬伊、孟梧看过,确定两人认路之后,大手一挥:“那就行了,都给我拿出点真本事来,下去集合吧。”
算上两人一起,钱别将手下一共有百余人,都是用惯了火铳的老手。人分成五支小队,换上防滑钉鞋,连马也配给了雪地蹄,分别守在提前探明的下山要道。
粮道和水源都已经断了,又有步兵小队进山侦察,不论早晚,山匪迟早要下山抢夺粮草,或者突围逃跑。
果不其然,山间响起兵刃交接的动静,姬伊守候的这条道上方隐约有动静传来。
姬伊驱马后撤两步,刚想走出树林望一望情况——一支羽箭倏然扎入前方树干。
“跟我上!”隔壁带步兵队的十长抽出长刀身先士卒迎敌。
这条道上的山匪比预想的更多,两三百人冲出山涧。深冬耗尽了秋粮,山匪个个面黄肌瘦,连带气势也弱三分。
姬伊默默抽出火铳装上铅弹瞄准某个山匪,准备点燃引线开火。
突然,侧方冒出一只手按下了火铳。
同队的老兵道:“准备这么久,就是为了不伤兵卒、省些资财,这点儿人哪里用得上火铳。”
如老兵所言,这两三百号人很快就十不存一,剩下二十来个人抛下长矛刀剑,丢盔弃甲,跪地张开双手高呼:“乞降!”“饶命!”
立刻有士兵拿着绳索上前,将俘虏手脚捆缚,另有人手握纸卷,一一对照文书内描述的贼首面貌,试图找寻叛军残党的高层换一笔不菲的赏金。
姬伊所在的火铳队也被叫上前去认人。因为火铳兵比一般士兵更有前途,大多度过几年书有官身、最初那批更是高官贵胄后人。所以,这种指认叛军的场合往往都会拉出她们认一认,毕竟都是七拐八拐的亲戚嘛。
姬伊混迹在人群中,随便打量了两圈俘虏,没见到什么眼熟的人。这些人衣衫破旧,连一副像样的布甲也没有,多是放来送死的炮灰,大头应该都在北边。
就在姬伊准备向前走往死人堆里仔细看一看时,原本安静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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