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中顿时寂静。
……先天剑灵之体?
那可是只有古籍上才有载的神秘圣体。
要知道连如今剑道第一人、无上仙尊都不是先天剑灵之体。
这也就罢了。
萧明灼若是这等体质,是怎么被错过了十几年无人发现的?
几人面面相觑。
“测试结果是否有误?”
“要不再测一次?”
“你们当我的塔闹着玩呢,离火烧一次废我一滴心头血,万没有一滴不准两滴才准的道理。”
“可这也太古怪了。”
……
听着他们的讨论,当事人祝千秋只觉得大事不妙,心缓缓沉了下去。
等一下,不会吧。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因为是天阶剑灵转世,所以元神归位、补全魂魄后,便成了“先天剑灵之体”?
虽然离谱,却又合理。换成其它时候,他也就美滋滋当作是老天补偿的金手指接受了。可现在这样不行。
他刚准备做个不惹人忌惮的废物,转眼便摇身一变成了沧海遗珠绝世天才——还是剑道天才,拥有连裴雪声都没有的圣体,未来不仅可能会篡他位,还要取代他剑道无敌的地位!
祝千秋大恨,老天是不是就存心跟他过不去!
怕什么来什么。
无上仙尊到了。
殿外风雪骤冷,一道身影款款而至。几人神情皆是一肃,连忙收了话音,起身跪迎。
祝千秋默默躲在角落里降低着存在感,只盼着赶紧请完这破安回去。好死不死,余光里那道身影愈来愈近,然后停在了他近前。
一抹衣角蹁跹着掠过了他眼尾,沁着说不出的寒意。
上方落下一声带笑的问:“小殿下,头埋得这么低做什么?都快钻到地里去了。”
小殿下,自是在称呼少尊了。
祝千秋:“……”
看见就看见了,你还非要当众说出来吗!
他只好把头稍微抬起一点,目光谨慎地停留在对方衣摆处。
仙尊今日仍是一袭织金玄衣。
黑色贵重,金线绣成的秘纹落在衣边,折出微微光色。
还记得前世,裴雪声最常着一身白,整个人犹如冰雪雕琢而成的神像,无瑕出尘。
但祝千秋知道,其实他最讨厌的就是白色。
他厌憎容貌过分特殊的自己,雪发浅眸,宛似一枝长在淤泥深处的雪莲,越是与众不同,越提醒着他异类的身份。
反派深不可测,最擅伪装。那时爱穿白衣,只为做他人眼中光风霁月的少年仙君——就像风祈安那样。
这一招确实很有效,他想取得谁的信任,便能轻易取得谁的信任。
重逢后,裴雪声已然成为位高权重的无上之尊,无须再费尽心机从旁人身上获取什么利益。他想要的,自有旁人争先恐后,巴巴地双手跪奉。
因此他不必再隐藏喜好,行事由心。
改变的是习惯,也是心境。祝千秋以前总觉得他活得太累,成天算计这算计那,如今天底下大概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自在的人了,也不知他如愿以偿后,是否感到快乐。
这念头刚起,祝千秋立刻唾弃起自己来。
就他这破处境,还有精力关心人家快不快乐?反正他是一点也不快乐。
仙尊立在近前,覆下的阴影裹住祝千秋,不知为何,先前已经消停的影子隐隐又开始亢奋起来。
祝千秋肩膀一僵,忍着没做反应。
影子不同于宠物,行动完全出自本体的意志。裴雪声此刻就在他面前,那样目下无尘的模样,私下里却操控着分/身折腾他,这人想干什么?
“起来罢。”仙尊开了口,语气沉静温和,仿佛与那缕躁动的影子全无干系,“小殿下身体不好,往后见我,不必再跪。”
殿中几人闻言诧异。尊上什么时候变得开始体恤人来了?
祝千秋犹豫一瞬,依言慢慢起身:“……谢父尊。”
裴雪声侧首,一双标致的莲花眼冷淡垂下,令人想起菩萨低眉的神像,仿佛什么也无法让他生出欲望。
如果蝶梦生在这,必定又想拜上一拜。
然而与这副表象相反的,是此刻正在少年身上疯狂滋长的晦暗影子,感触堆叠得愈渐清晰,好像生出了片片森凉的蛇鳞,刮过白皙脆弱的皮肤,留下真实可见的绯红痕迹。
祝千秋简直要炸毛了,压着火气去看裴雪声,却在他神色间找不出任何端倪,好似真的与这一切无关。
唯有对上目光的一刹,裴雪声唇边隐约浮出一抹笑。与此同时,感触归于沉寂。
短暂地放过了他。
影子刚消停,本尊却有了动作。
裴雪声伸出手,寒玉般冰凉的指尖轻轻掠过少年薄透的耳廓,流连向下,捻住了流苏尾端精巧的玉铃铛。
他笑了一下:“这流着萧氏血的小凤凰,也如鸟雀一般喜爱鲜亮颜色。”顿了顿,话锋微妙一转:“只是鸟雀怕惊扰,倒不会满身铃铛,唱个不停。”
说着还拨弄了下流苏,泠泠细响伴着尾音落下,轻轻砸在众人耳中。
宁必闭了闭眼,仙尊果然不悦了。
他悄悄瞥向祝千秋,希望对方机灵点赶紧认个错,没想到那花枝招展的少年愣了一下,娇羞道:“父尊喜欢就好。”
众人:“……”
不是,这是怎么理解成他喜欢的!
裴雪声没有说话。祝千秋紧接着又翩翩然转了一圈,试图把显眼包贯彻到底:“父尊瞧,是不是很好看?既然您喜欢,我往后天天……”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没有眼力见的人,只觉得面前是一具尸体在说话。
怎料仙尊微微一笑,竟开口道:“嗯,好看。”
祝千秋:“……”
脚下一崴,差点咬了舌头。
裴雪声收回视线,迤迤然上前去,轻描淡写撂下一句:“南州水土养人。”
顿时,五道复杂探究的目光交汇在祝千秋身上。
尊上似乎待他……不大一样。
宁必对此是最清楚的,细细想来,这一点甚至在新少尊来白玉京前就有预兆了——
剑冢试炼前夜时,在雪山深谷静修数日的仙尊突然出关了。
只有宁必知道,他不是出关,在里头也不是静修。他每一次入雪谷,都是去那处禁地。
至于禁地里有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白玉京中也没人胆敢有这个好奇心。
那夜星辰黯淡,月华流转。
窄长的一线天下,玄衣仙尊踏碎风雪,执一柄红伞款款而来。
守在谷口的宁必心神微恍,短短数日不见,他隐约觉得眼前人哪里不一样了。
他的气息极平和,威压完美收敛,可满身说不出的血气,冰冷浓郁,好像刚涉过尸山血海。
那血气宛如幻觉,鼻尖碰到一抹,转念想去追寻,却又抓不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淡淡的梅花冷香,混杂着清冽的霜雪味道。
宁必之所以守在这里,是因有要事禀告。他迎上前:“师尊,天命镜又颁天旨了,这回落到南州萧家去了……”
裴雪声似乎对天旨漠不关心,侧目眺向苍茫远山,开口的第一句话十分莫名。
他问——
“这是哪一年了?”
仙尊入谷不过数日,怎么就到了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步了?
但他向来万事不挂怀,坐无上之位、掌无上权利,分明一切都握在手中,却好像对一切都不关心。宁必偶尔觉得,他对这个世界是极厌烦的。心性寡凉太过,或许便会容易记不清琐碎吧。
宁必不敢多问,恭声回话:“回师尊,如今是天问十年。”
天问,无上仙尊封尊那年亲自拟的年号。
漫天飞雪,肃杀缠绵。裴雪声安静良久,轻声道:“我想起来了。”
半晌,他眸光转向宁必:“你方才说,天旨?”
宁必点点头:“接了第四道天旨的是萧家二公子,萧明灼。弟子打探过了,那萧二公子体弱多病,不得重视……”
白玉京耳目遍布修行界,想打探谁的底细易如反掌。
裴雪声极轻地眯了下眸。
“南州萧家,我记得是……”他道,“涅槃生息,上古凤凰遗脉?”
宁必:“是。”
裴雪声微微笑起来:“有意思。宁必,你信不信命数?”
宁必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愣了愣,认真回答:“弟子只信人定胜天。”
“我不信命数,同你一般大时,我恨极了这东西。”裴雪声垂眸,睫羽覆下淡淡阴翳:“但有时候,我愿意让它存在。”
宁必没听明白:“恕弟子愚笨,师尊此话何解?”
仙尊并未为他解惑。
只是次日天一破晓便启程,动身前往寒清山,剑冢试炼之地。
……
宁必知道,仙尊去寒清山,自然不是破天荒对剑冢试炼起了兴趣。
显而易见,他感兴趣的是那位新少尊。
宁必随侍无上仙尊左右,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他些。在目睹了方才那一幕后,宁必心中确信——师尊待萧家二公子,确实有所不同。
可为何呢?
当事人祝千秋此时此刻也在纳闷。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雪声见他两次,就夸了他两次,难不成自己这张脸就这么对他胃口?
还真是生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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