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接近尾声的时候,下了一场难得的大雪。
状如鹅毛的雪片洋洋洒洒地飘了一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余念从被窝里探出头,抬眼看了一下桌上的老座钟,刚好十一点整。她在黑暗中坐起来,茫然地盯着黑暗的房间看了片刻,才懒洋洋地起身拿过毛衣和大衣一件件套上,最后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准备出门。
余念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只黑白相间的猫从房间里轻轻巧巧地走了出来,在她的脚边恋恋不舍地蹭了蹭,余念半蹲下去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道:“大宝,我出去散个步,你继续睡吧!”
名为大宝的猫咪仿佛有灵性一般,喵喵叫了几声,一扭身又躲进了房间里去。余念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去。
小区人行道上的雪已经被邻居们清理了个七七八八,周遭因为寒冷而褪去绿意的植物被一团又一团的积雪压得低下了头。月光皎皎,冰冷的气息经由鼻腔钻入肺腑,让在黑暗里躺了个头晕脑胀的余念渐渐清醒起来。
余念要去的地方不远,是一个被她所在的小区和对面小区夹在中间的一个休闲广场,步行过去大约十来分钟。
其实余念应该在下午就过去的,楼上的杨奶奶在她下午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笑眯眯地告诉她——昨夜就开始的这一场大雪让附近的大小孩子们找到了乐趣。大雪转小以后,他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休闲广场堆银砌玉,造出了好几个可爱的雪人,每一个都有一米多高,让她一定要去看看。
余念带着笑满口答应,却并没有马上过去——广场那里一向是附近住户们扎堆玩闹的地方,虽然天寒地冻,但是有了雪人的助力,那些精力旺盛的小朋友们和爱凑热闹的大人肯定比平时更多。她不喜欢钻人堆,又放不下自己那颗好奇的心,干脆拖到大半夜再独自来欣赏。
于是,在这个深夜,余念像个刺客一样在凌冽的寒风中溜出了门,走上了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她沿着干净的小道一路慢悠悠地走着,熟门熟路地穿过了安静的街巷,在一条绿化带的尽头,她拐了个弯,几个白胖滚圆的雪人钻进了她的眼眶。
余念数了数,七个雪人在她面前紧挨着站成了半圆形,六个小的分别占据两边,中间那个最大的戴着一顶显眼的红色绒线帽,他们都瞪着一双漆黑滚圆的眼睛望着这个突然闯到面前来的陌生人。
余念脸上荡开了笑意,她装上镜头打开相机,以半蹲的姿势在几个雪人身前闪转腾挪,各种角度咔嚓咔嚓地拍了个过瘾。
拍了几张以后,她惊奇地发现——这个雪人...... 怎么还是个大小眼呢?
雪人的左眼是一颗圆润小巧的黑纽扣,而右边的纽扣则形状扁平,比左边的足足大了两倍多,这样一双眼睛让这些雪人的笑容无端端地多了几分狡黠,余念仰头看了片刻,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拍够了也看够了,余念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接近十二点,是时候打道回府了。她关掉相机,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把镜头拆卸下来装进包里。
就在余念即将离开小广场走进绿化带后面的小路时,林深踉跄着,一瘸一拐地从广场的另一边钻了出来。
刚准备拐过绿化带的余念听见身后轰然倒下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去看——只见不远处的雪地里,一个灰黑色的影子躺在了雪人的脚下,笨拙地挣扎着试图从雪地上爬起来,但最终还是再一次倒了下去。
余念在暗处愣了半天的神,一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去扶他——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而那个身形看起来是个男人,如果是个心怀不轨的醉汉,她贸贸然地过去了,可能反而会陷入危险之中。
思考了片刻,余念决定不理他,转过身继续往家里走去。
躺在雪地里的林深听着余念踏着积雪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随后,他眨了眨眼睛,盯着漆黑的天幕发起了呆。
身下的积雪因为他的体温一点点地融化,片刻之后,除了刺骨的寒意,他还感受到了在背上渐渐晕开的湿意,丝丝缕缕地逐渐浸透了他的脊背。
林深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虽然头脑清醒,但是四肢却因为那几杯酒变得像提线木偶一般不听使唤,怎么都站不起来,于是,他索性放弃了挣扎,心安理得地躺在雪地上看起了星星。
虽然身体寒冷刺骨,那条残腿也渐渐失去了知觉,林深还是抑制不住地望着天幕傻笑着——此刻他的内心充盈着许多年来未曾感受过的快乐,这些快乐让胸中郁结多年的苦闷无望消失殆尽,他只想躺在这片自由自在的星空下,一直笑,笑个够。
天幕中的星星仿佛感知到了他的快乐,它们躲在依稀可辨的云朵旁边,温柔地明灭着,星星眨一下眼,林深也跟着眨一下,在这你来我往的幼稚游戏中,他渐渐被困意笼罩。
就这么睡一觉吧...... 林深迷迷糊糊地想,地上的白雪就是他的被褥床榻,有星星和雪人陪着他,明天起来,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就在林深即将合上眼皮的时候,朦胧之间,他好像看到两颗亮闪闪的星星从天际坠落,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不对......林深眨了眨眼,虽然困意沉沉,但他头脑依然清楚,这两团明亮温柔的光距离他如此之近,甚至还带了微微的笑意来表达友善。
不是星星,是个很特别的年轻女孩。
她裹着一件红色的大衣,沉重的相机挂在她胸前晃啊晃,一头乌沉沉的黑色卷发浓密的不像话,托出了一张俏生生的小圆脸。
她的眼睛很美,微微凹陷在深深的双眼皮下,瞳仁漆黑又明亮,像上好的墨翠,又像闪着光的黑色琉璃珠,让他想起了弗兰克·迪科塞尔笔下的米兰达——虽然色调不同,但是她那带了几丝悲悯的温柔还是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没错,余念去而复返了。
她在凛冽的寒风中走了不过十分钟,便越走越心虚——眼看就要过午夜了,这场十年不遇的大雪让绝大多数人都缩在了家里,如果这一夜都没人发现他,如果他就这么躺到早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余念还是决定伸出援手。
林深果然还躺在那里。
他的下半张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一双眼睛望着夜空,笑得快乐无比而且莫名其妙,余念一时间有些糊涂,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你还好吗?”
林深挣脱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颇为尴尬地收起了笑容,难为情得几乎想把脸全部埋进围巾里去。
“你还好吗?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余念又问了一遍。
林深艰难地坐起来,下半张脸依旧藏在围巾里,干巴巴地开了口:“我没事,谢谢,不用叫救护车。”说着,他再次挣扎着尝试着站起来。
余念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要扶他,林深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余念见状,迟疑了一下,然后颇为尴尬地收回了手,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他再一次跌落在了雪地上。
这一下摔得林深吃了痛,一张脸火辣辣的烧了个通红,几乎不敢再抬头去看眼前的女孩——实在是太丢人了。
余念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手伸了过去,几乎是生拉硬拽地把这个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还有多的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毫无防备地被拽住了胳膊,只好一瘸一拐地由着她把自己扶到了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藏在围巾后面的眼睛挤出了几分笑意,说:“谢谢你。”
余念松开了手,问:“你的腿是不是摔伤了?叫个救护车吧?或者打个车去医院?”
林深沉默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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