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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流泪、抽搐、口吐白沫。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跌进了马空群流下的血泊之中,鼻腔内满是那种新鲜血液的腥气和铁锈味,这味道令他颤抖的更加厉害,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爬满了不适。
这种丑陋而可怕的疾病,是自小就跟着傅红雪的,每当他把自己逼迫得太紧、太无法忍受时,这种怪病就会击中他、折磨他,至今已有十多年了。
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
但他从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他宁可死,也不愿忍受这种屈辱。
可他不能死,他已在疾病与仇恨的折磨中度过了十八年,有多少次,他也想要一了百了,可是,他生下来就带着使命。
他要为父亲报仇!
在完成这个使命之前,他怎么能够死去?如果他没能把仇人的头砍下来,不只母亲会诅咒他,连老天都会诅咒他!
血泪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
一个骄傲而倔强的人,却偏偏被这种丑恶的疾病所折磨,他明明不愿意让任何人瞧见他这个样子,可是他偏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病了。
傅红雪紧紧咬着牙,咽喉中发出了困兽一样的悲怆而狞恶的声音,而他的脸色也变的疯狂而狰狞。
刀光又现!
傅红雪忽然反手一刀,就要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腿,那条已经瘸了的腿!
这是否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惩罚自己拥有一具这样的身体、拥有一种这样的疾病?
罗敷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屈指一弹。
“当哐”一声,刀已脱手,落在地上。
傅红雪的颤抖更深、更厉害,他痛苦地呜咽着,双目血红,恶狠狠地瞪着罗敷,好像要咬她一口似得。
罗敷若无其事地瞧着他,又是屈指一弹。
傅红雪睡穴中招,他双目发直,一声不吭,直直跌过去,昏倒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中。
不久之前,万马堂的三老板就坐在上首的位置,沉默而威严,他邀请了六个昨天刚刚到边城的人来吃酒。
“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每个人也都能意识到,这是一场凶险的鸿门宴,只不过,谁都没有想过,
事情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马空群死了,傅红雪是昔年神刀堂堂主白天羽的儿子,前来复仇。
罗敷……华阳公主这尊大神杵在这里,谁敢妄动。
叶开长长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沉默,道:“他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罗敷抬眼瞧他。
叶开挠了挠头,道:“唔……公主……姨姨?”
罗敷淡淡道:“你是叶开。”
叶开乖巧地点了点头。
罗敷又道:“你师父最近好么?”
“师父”二字一出口,叶开的脸上就流露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他道:“他老人家最近在黄河一带,其实我也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叶开的师父,就是李寻欢。
十八年前,罗敷就不太看得惯李寻欢在感情上的优柔寡断,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这辈子一切的亏欠,都在林诗音的身上,对于其他人,他的确已厚道到了极点。
阿飞下山来,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李寻欢,他也正因为李寻欢,而放弃了自己满心的仇恨。
叶开被李寻欢找到、养大,比起师父,李寻欢一定也承担了很多养父的职责,他养大的孩子,只看这松弛、朝气、活泼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会很差。
罗敷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很快略过了这话题,又道:“阿飞呢?”
叶开道:“飞叔叔和师父许久没见了,他也去黄河一带了。”
罗敷无可无不可道:“嗯。”
慕容明珠还瘫在椅子上,听见叶开与罗敷寒暄,心中道:怪道他刚刚一点儿不怕呢,原来他们是故人,公主姨姨……哎,他要是能有一个公主姨姨,如今指不定怎么扬眉吐气。
叶开又道:“公主姨姨,傅红雪,他……”
罗敷似笑非笑,道:“我要带走他,你想帮我搬运?”
叶开立刻道:“当然!哪有要公主姨姨亲自动手的道理!”
罗敷笑眯眯道:“不要。”
叶开:“…………”
叶开一呆:“啊?”
罗敷依然保持着微笑,语气也依然温柔平和,嘴里吐出来的话却鞭痕无情:“你身上太邋遢了,又脏又臭,靠近我一步,我就打死你。”
叶开:“……
……”
叶开怔得像只呆头鹅。
罗敷负着双手,道:“云在天。”
云在天立刻就提起了傅红雪,非常有眼力见地跟上了罗敷,道:“是,公主。”
罗敷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云在天眼观鼻、鼻观心,衣裳已经贴在了脊背上。
云在天之流的人,罗敷看不上。
不过,拿来当头搬运东西的驴子来用,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她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一袭白衣的云在天,肩膀上扛着昏迷的傅红雪,垂着头跟在她后面走了。
叶开还呆在原地。
叶开忽然垂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喃喃道:“看来我真的该洗澡了。”
***
就这么一路进了边城、回到客栈,马空群惨死的消息显然还没有传开,客栈老板一瞧见云在天,瞧见他肩膀上扛了个人,吓了一跳,又试图殷勤的上来打招呼。
云在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又开了一间上房。
他开了上房,忙前忙后,把傅红雪安排得妥妥当当、比对他亲儿子还妥帖,罗敷不在,罗敷也不担心云在天杀了傅红雪,他没那个胆量。
罗敷今晚没吃,又溜达着溜达着去萧别离的无名居吃了个饭,今天的萧别离依然坐在他的那个小方桌前,推骨牌的声音却在罗敷进来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罗敷太美丽。
罗敷没理会他。
烤的很好的小羊羔肉果然不错,带着炭火的香气,羊油滋滋直冒,调料也是极好的,还有几味珍稀的香料,与姑苏流行的藏书羊肉、红烧羊肉等不同,乃是一番粗犷滋味。
萧别离的冷汗也已落下。
罗敷吃完饭,还是没理会他,带着自己的“断水剑”飘然而去,回到客栈。
客栈里,傅红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也已经被清理干净,正躺在清洁柔软的榻上,盖着被子。
不过,在睡梦之中,他过的也并不是很安稳。
他的呼吸很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浑身紧绷,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罗敷推门进来的时候,云在天和叶开都在。
叶开换了一身衣裳,干净的衣裳,他洗过了澡,浑身上下都是皂角的香气,
连插在衣襟上的珠花都不见了,看上去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
叶开是这样的,许多年后,叶开已经名扬天下,他和丁灵琳的情感也已十分稳定的时候,他还能够扮成女人,且一点破绽都没有。
那似乎是为了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原本应该是林仙儿和上官金虹的女儿,武学天赋和野心继承自她父亲、花言巧语的能力和美丽的外表继承自她母亲。
不过,因为罗敷似乎在林仙儿和上官金虹睡觉之后没多久就弄死了她,那时候上官小仙可能是一个……额,受精卵?
罗敷瞧了一眼叶开,叶开立刻露出了笑容,他那副懒洋洋没骨头一样的样子也收敛了,十足是个乖巧的小辈,对罗敷道:“公主姨姨,您回来啦。”
罗敷道:“嗯……这才像样子,我看你师父也很讲究的一个人嘛,你做什么那么邋里邋遢的。”
叶开干笑。
罗敷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她说的是云在天。
云在天嘴里发苦……
他……他能回哪里去呢?那么明显的背主……他能会万马堂去就怪了!他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才对罗敷这样卑躬屈膝,只希望她能为他撑撑腰……但现在看来,她并不想做这样多余的事情。
云在天想说什么,但瞧见罗敷那张似笑非笑、美艳绝伦的脸的时候,他所有的话都不敢出口了。
他只能说:“是,公主。”
罗敷却道:“回去之后,告诉花漫天,你们一块儿把万马堂给稳定下来,如果他借机要杀了你搞内讧,哼哼……”
云在天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他激动地说:“是,公主!”
罗敷摆了摆手,云在天立刻出去了。
——罗敷虽然看不上这样的人,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有了万马堂,这里的百姓日子过的才能像个人样。万马堂一旦覆灭,江湖上固然会有其他马场顺势作大,买马哪里都能买,可是少了万马堂,边城怎么办呢?
云在天和花漫天,他们在万马堂里也呆了十几二十年了,熟悉各类事务,声望也高,稳定万马堂不出乱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就足够了,至于这二人是不是小人,背不背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云在天走了,罗敷回过头来,随便坐在了一张躺椅上,她瞧着叶开,似笑非笑道:“这件事你要管?”
叶开的脸色变得有点严肃。
他缓缓点了点头,道:“我要管,他的人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罗敷又瞧了一眼傅红雪。
傅红雪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胸膛颤抖着起伏,嘴唇翕动着,发出近乎呢喃的声音,罗敷的耳力很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能听见他呢喃的是“母亲”。
——在睡梦之中,傅红雪好像还在祈求着母亲的原谅。
他的母亲是花白凤。
花白凤是西方魔教的叛徒。
罗敷也是西方魔教的叛徒,可惜的是,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并不知道花白凤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她们是谁叛教在先、谁叛教在后。十八年前,她的事情多得很,白天羽在她这里根本派不上号,花白凤,她更没见过。
这些年,谁知道花白凤躲在哪里,江湖这么大,连她的仇人马空群都找不到她,罗敷上哪儿找去。
碰上了算行善积德,碰不上,那也没办法。
罗敷瞧着叶开,笑道:“听起来,你对他好像很了解的样子,你和他貌似都是昨天才到边城的吧。”
叶开苦笑道:“公主姨姨,我总觉得这件事您清楚得很……”
罗敷道:“你的身世,阿飞告诉过我。”
叶开沉默了一会儿。
叶开长叹道:“所以,他的人生绝不该是这样子的,我来边城,就是为了让他……放下。”
昨天,叶开到了边城,像是命运般的巧合,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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