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
柳叙曲起腿,双手轻搭膝盖,无声无息地坐在偏殿的屋脊前。
他背对着月光,将自己融入檐角的阴影里。
有姻缘线的指引,他知道秦书婳此刻就在地下练武场,兴许就在他的棺椁旁边,那个他“长眠”的地方。
他离世后见过那。
在他被带到烬湖,意识重新清醒过来之后。
柳叙脑海中,闪过意识曾经看到的画面。被布置得喜庆的地下练武场,穿着婚服的秦书婳和他……
很般配。
祈儿也很美,是不同于往日,带着美好的、特殊意义的美。
筹备婚礼时他就知道的,那套婚服穿在她身上,一定很漂亮合身。
只是……
如果这套婚服是出现在他们真正的婚礼,而不是冥婚的婚礼,就更好了。
当时柳叙意识出现,看到的却是秦书婳穿着婚服,在他棺椁前痛哭的画面。那一刻的冲击,几乎让他好不容易凝聚的意识溃散。
胸口闷闷的滞涩感愈加清晰,柳叙已然分不清是共感传递来的,属于阿祈的情绪,还是他自己的……
正值初夏,天气说变就变。
在柳叙维持枯坐姿势的时候,空气逐渐变得潮湿,微弱虫鸣变小。
闻到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柳叙抬头看一眼天空,双眸因短暂的恍惚,轻眨一下。
要下雨了……
良久,他心下暗念。
阵阵湿凉的风吹来,柳叙抬起手,带有细纹的宽大掌心迎着风张开。
三年前,他身死后第一次重新有一点意识,也是这样即将下雨的夜晚。
唯一的不同,是那会儿还是冬季,应该更冷些。
似乎是他离世的第二晚,他感觉好像陷入沉睡,被牵绊拖拽着醒不过来。
朦朦胧胧间,他看到眼前出现小祈的身影,她手提魂灯,走在秦家老宅的小道上。
他想唤她,但是他发不出声,也控制不了行动。
他只能徐徐跟在阿祈身后,一直与她保持三四米距离,穿过座座庭院,走进秦家祠堂……
阿祈又跪在了天井前。
柳叙不愉,为何连在他梦里,阿祈都要被罚跪?
他想挣脱牵制,过去将阿祈扶起。这个念头刚起,就见眼前画面模糊了又清晰。
视角转变,他所处位置变成阿祈侧前方,看见了她难过失神的表情……
难过失神?
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阿祈怀念她外祖母的时候,极少数出现在她办差事,受邪祟情绪影响的时候。
但他从未见过,阿祈在面对她娘的强势与无理时,露出这样的神情。
阿祈应对秦城主的所谓责罚,从来仅是表面顺从遵守,真正失望到不在意了,怎还会……
伤心难过到……眼眶湿润?
这太不同寻常了。
柳叙心口跟着钝痛,莫名的难过,还有浓浓的不舍之意涌出。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忘记难过不舍的原因。只发觉悲伤的情绪越来越浓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更让他没办法动弹。
他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没办法靠近阿祈,也没办法从画面抽离……
寒冷阴沉的天,终究是下起了雨。
细细密密的。
雨不大,但是足够很快将衣服淋湿。
阿祈这一次很执着,全然不像之前做样子地跪着,下雨了竟也不到屋檐下避雨,任由雨水将她的大氅浸湿,浸透。
雨中画面更加模糊……
阿祈好像哭了。
她的神情很难过,只是落下的泪水与漫天细雨相融,他看不真切。
胸口的憋闷伴随着窒息感,更加清晰,完完全全遏制住他。
他不喜欢这个梦境!
怎么能让阿祈如此难过?她应该更加快乐圆满才是。雨中长跪也很容易生病的,阿祈最怕冷了……
柳叙很想奔向秦书婳,奈何这不是一场能由他控制的梦境。
“吱呀——”
突然,祠堂偏房的门打开,秦家侯管事出现在门后。
侯管事显然看到了阿祈,开门的动作明显一顿。他皱眉看着雨中的阿祈,面上露出明显的担心和犹豫,脚下却久久未动。
秦家所有做事的人,都被秦城主要求不能多管闲事,一旦多嘴多事,立即调走,包括秦家的管事。
侯管事恐怕不是不想关心阿祈,是不敢。
细雨有变大的趋势,洋洋洒洒落着。落在阿祈发顶,落在她的睫羽。
那一刻,柳叙多么希望他能走过去,拥住她安慰,或者哪怕能给她送把伞也好。
柳叙挣扎着,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如化实质。
他转头重新看向侯管事,最终,只得把希望寄托于侯管事。
似乎真受柳叙影响,祠堂回廊下,原本神色万分犹豫,都打算狠心离去的侯管事,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他看看越来越密的雨丝,又看向院中跪得笔直的少城主,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转身快步取来一把油纸伞,撑开。
侯管事握伞柄的手紧了紧,小心翼翼地走到秦书婳身后,把伞稳稳地遮在她头顶。
柳叙的意识跟随侯管事的步伐,再次转换视角。
他像侯管事身边的附身灵一样,用几乎与侯管事重叠的视角看她……
侯管事与秦书婳的对话,柳叙一字不落地听到。侯管事让秦书婳节哀时,他以为秦城主出事了。
没曾想,真正出意外的是他,所见画面也根本不是一个梦境……
又一阵潮湿凉风吹来,穿过柳叙伸出去的手。
他的思绪还在飘荡,沉默放空。
忽然之间,他身体闪烁一下,模样也随之改变。
双手细纹消失,半白发丝变回黑色。一个身型挺拔修长,青丝半束,五官锋利俊朗的男子形象显现。
这是柳叙原本的模样。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只是简单在屋顶曲腿坐着。但他泄露出的悲伤情绪,温润内敛的气质,和他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混合杂糅。
显得矛盾又神秘……
骤然的变化,让柳叙平静的表面出现涟漪,他当即抬手抚摸面颊。
幻形失效了,暴露出来是他的面容无疑。
柳叙眉头微蹙,集中精神凝聚周身气息,一股微弱的灼烧感,开始自他丹田漫延全身……
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恍惚间让柳叙觉得,他似乎还在那炼狱,神魂正在承受地狱业火的焚烧。
有那么片刻,柳叙畸形地迷恋这种神魂灼烧的感觉。
神魂承受的疼痛超越心痛,对比之下,似乎悲伤痛苦的感觉都不存在了。
灼烧感由微弱到强烈,最后再逐渐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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