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寻最终还是绣出了那片牡丹。不过是阿秀听说她的为难后,偷偷帮她绣的。
阿秀绣的牡丹,天下独一无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绣的。戚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面上夸耀裴依寻一番,背地里却派人锁了阿秀的院子。
冬天到了,外面地上都打了寒霜,阿秀肚子怀的是老爷的种,万一摔着了怎么办。戚夫人此举不可谓不妥帖,得到大家一致的赞许。
裴依寻却想起过去,她被关在兰沁院的那三年,日日望着墙角上的四方天空,数落着寂寥光阴。
次日,戚老爷带着戚夫人前去赴宴。后厨的秦秋忙着擦灶台,忽然间,肚子一痛,整个人缩成虾子。其他人一眼瞧出不对劲儿,也顾不得夫人的禁令了,赶忙去通知裴依寻。
众人拾掇出来一个板车,是府上用拉柴的,如今正好躺一个痛苦哀嚎的秦秋。掌勺的杜师傅力气最大,便由他拉着板车,裴依寻和另外两个厨娘在后面推,一路飞奔到秦秋的家。
齐浩白不在,家中只有三个小孩。裴依寻忙着吆喝孩子,两个厨娘就把秦秋搀扶上床。杜师傅去找男主人了,厨娘们去找稳婆。兰芝已经懂事,帮忙顾仲春和唐桑曈。裴依寻就去烧水。
天地灰暗凄寒,屋里的呻吟时断时续,轻扬的雪花落下,这是冬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很快就将世界掩盖在纯白之下。
可马上,稳婆来了,齐浩白来了,院子乱糟糟一片,纯白的大地被踩得七零八碎。天黑后,屋子里响起婴儿的啼哭。秦秋的第三个孩子出世了,这是齐浩白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女孩儿。
他小心翼翼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脸上洋溢着初为人父的欢喜。然而才看一眼,又慌忙把孩子塞给稳婆,让她抱屋里去。外面冷,他怕女儿冻着了。
裴依寻由衷的欢喜,只是欢喜过了,心里剩下一片凄凉,随即扯了扯嘴角,再度笑起来。
天上的雪还在落着,很快掩盖了地上的肮脏,世界又变成纯白一片。只有天还是黑的,无月无星,半点声音都没有。
后来戚夫人听说秦秋生了个女儿,托裴依寻送点赏钱过去。交代间,戚夫人偶然说起:“听说墨川那位川王的夫人也姓裴,裴娘子,你知道么?”
再度听到唐阅的大名,裴依寻恍若隔世,心跳了下,归于平静。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如常说道:“夫人,像那种贵人,我怎么可能认识。”
岂料戚夫人把眼一瞥,有些嫌弃道:“哼!他算什么贵人!不过是个强盗!”
于是裴依寻低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戚夫人赏了二两碎银,顺便让裴依寻去问问秦秋,几时恢复。冬日年关将近,正是府上最忙的时候。秦秋知道戚夫人的意思,拉着裴依寻的手,言辞切切保证,自己马上就能下地了。
裴依寻心疼她,抓着她的手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
秦秋靠在床头,声气还有些虚弱:“依寻,我不能丢了这份差事。”
裴依寻一愣,整个人都沉默下来。桌上灯火微晃,灯盏里只有浅浅一层油,不像戚家,灯盏里的灯油永远都是满的。
她望着自己的衣角,长长一叹:“早知道,我就不传这句话了。”
秦秋露出个虚弱的笑:“怎么能不传呢?你不传,万一误了夫人的事,我们俩个可都不能在戚府做了。”
裴依寻闻言,忽然想起了清兰镇的日子。那些日子辛劳苦涩,却是那么自由。她用不着看谁的脸色,谁都能骂一两句。而如今,却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刘守信。
夜色越发沉默,她抬起头,忽然问道:“秦秋,你说清兰镇现在是个什么样呢?”
秦秋的双眸沉下来,轻声一叹:“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天下很苦,可为什么变成这个苦样子,谁也不知道。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苦色的世界里努力活着。
新年还没到,墨川的朝廷使臣回到奉京,陈词川王唐阅的种种不敬之罪。皇帝龙颜大怒,号召天下征讨墨川,并表明,先入墨川者,得墨川。
此令一出,天下群雄摩拳擦掌,都表示原为朝廷平此逆贼,但真叫得上号的就那么几个。然而还没等大家聚起来,墨川的书信先飞到奉京:罪臣唐阅,愿入京领罪。
这谁都知道肯定是假的,只是人家态度拿出来了,朝廷方面也得给个台阶下。于是圣上下旨,命川王即日动身赶赴奉京。
这么来来回回的,新年就到了。底下百姓们还未察觉到平静下的风暴,上位者已经开始为未来的战事谋划。
奉京、昌原、剑州三地都开始聚集兵马,消息伴随着北风传到墨川。高耸的城墙如一道天堑,隔绝了墨川内外,却阻止不了笼罩天地的寒气。漫天霜华落下,墙头瓦上,青石地面,全铺上一层雪粼粼的玉甲。
唐阅身披大氅立于城墙之上,身前是苍茫孤寂的山峦,身后是他的部下,在远些,就是缥缈无垠的墨川城。
忽然间,一个小兵踩碎玉甲,拾阶而上,拱手而拜:“将军,洛苍来消息了!”
洛苍是墨川边城,过去五城,就到奉京。洛苍有消息,便是奉京有动静。唐阅没有回首,只平淡道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遵命!”小兵领命退下,郑峰立刻上前道:“将军,朝廷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你如再去奉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谁告诉我要去奉京?”唐阅回首看向郑峰,深邃的眼如这片天色般冰寒冷漠,叫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郑峰一怔,愣愣说道:“不是将军说,要去奉京请罪吗?”
唐阅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远处的苍茫天地:“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当初他立下三桩誓言,其一,一年内不可主动索战。只要拖过这个冬天,誓言自会破解,关键是最后一桩誓言。想到这儿,唐阅微微蹙眉,眸色越发深沉,恍若两方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不能对付朝廷。
原来的计策里,是想让出昌原、郯州,放慕容衡北上除掉皇帝,他就能摆脱第三条誓言。可没想到慕容衡居然放弃到手的利益,选择与慕容彻、朝廷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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