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寄出后，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工坊里，阿雅开始正式教授《春山初醒》的针法，七八个绣娘围坐在一起，学得认真。阿亮照常收购山货，石远忙着整理网店后台、联系新的包装材料、规划下一步要上架的特色产品。
但那份等待回音的焦灼，像后山雨季前的闷热空气，隐隐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只是谁都不说破。
寄去杭州的快递，路上走了五天。这五天里，石远每天都要点开淘宝后台十几次，查看物流信息，关注是否有新消息。阿雅绣花时，偶尔会停下针，望向窗外那条通向山外的路，眼神飘远。小禾则时不时念叨：“该到了吧？杭州那么远，路上不会丢了吧？”
第六天下午，天气有些阴郁。工坊里，阿雅正在给一个年轻绣娘纠正针脚，石远在里间清点新到的丝线。阿亮坐在门口剥着干笋，小禾靠着椅子背打盹。
突然，那台旧笔记本电脑发出了熟悉的“叮咚”声。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工坊里慵懒的空气。
所有人都顿住了。阿雅抬起的手停在半空，那个年轻绣娘也忘了下针。小禾猛地睁开眼。阿亮手里的笋壳掉在地上。
石远从里间快步走出来，心脏在胸腔里撞得有些发疼。他走到电脑前，深吸一口气，才移动鼠标点开。
不是新订单，是评价管理的提示。
买家“西子湖畔”已确认收货，并给予评价。
下面跟着几行字：
“手工精细，意境很美，物超所值。没想到在深山里还有这样用心的手艺。包装也很特别，那张手写卡片让人感动。会关注店铺，期待新作。”
评价后面，是五颗闪亮的金色小星星。
石远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熨帖地落在他心尖上。尤其是“物超所值”和“用心的手艺”这两个词。他仿佛能看到屏幕那头，一个陌生的都市人，打开那个简陋的包装，拿出绣片，在灯光或阳光下仔细端详，然后被触动，被认可。
一股酸热的气流猛地冲上鼻腔。他眨了眨眼，压下那点湿意。
“是……是好是坏？”阿亮憋不住，蹭地站起来，紧张地问。
小禾也凑过来，急切地看着石远的脸色。
阿雅已经放下了针线，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很轻，眼睛却紧紧锁在石远脸上，嘴唇微微抿着。
石远转过身，面向大家。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阿亮、小禾，最后落在阿雅紧张而期待的脸上。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沙哑，却带着明亮的光芒：
“杭州那位客人，评价来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
“‘手工精细，意境很美，物超所值。没想到在深山里还有这样用心的手艺。包装也很特别，那张手写卡片让人感动。会关注店铺，期待新作。’”
他每念一句，工坊里的空气就亮一分。念到最后“期待新作”时，小禾已经捂着嘴低呼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阿亮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用力挥了一下拳头：“我就说！阿雅姐的手艺，肯定行！”
石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雅。
阿雅站在那里，像被定住了。石远念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她沉寂已久的心湖，激起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涟漪。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瞳孔里映着电脑屏幕微光，也映着石远带笑的脸。起初是怔愣，然后是不敢置信，接着，那眼眸深处，像有星火被骤然点燃，越来越亮，亮得惊人。
“手工精细”——这是对她技艺的肯定。
“意境很美”——这是对她心思和灵感的共鸣。
“物超所值”——这是对她付出时间和心血的最大褒奖。
“用心的手艺”——这或许，是她二十八年来，第一次从陌生而遥远的世界，听到的、关于她这个人（而不只是“哑女”这个标签）的核心价值的认可。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想要比划什么，手指抬起来，却只是微微颤抖，最终捂住了自己的嘴。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层晶莹的水光迅速漫上来，在她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汇聚，颤动着，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她看着石远，用力地、重重地点头。一下，又一下。好像除了点头，再也无法表达此刻内心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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