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的光阴似箭。
又一年春去夏来,三十辆青篷马车踏着暮色,碾着碎石驶入了朝都北门。
扶登秦倚靠在车壁,指尖再一次重复着无数次的小习惯,摩挲着青铜工牌上的凹痕。
姜涣仍坐在她的对面,递上一碗甘草茶:“今日是元宵,诉职完后,你要回哪里?”
竟是元宵节了。她们这些巫工在外当值,日子过得浑噩,只知天晴雨骤,许久未曾休过朝廷规定的休沐日了。
去哪里?扶登秦要想一想。
按理说她已从族谱上被过继给姨母扶登岚,但是如今姨母已殉职,不在世了。
生母尚在,理应回去尽些孝道。
扶登秦:“回母亲家看看吧。”
姜涣颔首:“好。我和你一道,也去看看嫂嫂。”
红墙绿瓦,古朴的门匾,两边的石兽是熟悉的青鸟徽。
扶登秦和姜涣依次下了马车。侍从为她们叩响了大门。
眼见那沉重的门扉缓缓张开缝隙,扶登秦的目光仿佛穿透时光,一眼望见六岁那年,自己拼命敲打、却始终紧闭的大门。
那扇大门,不再为六岁的扶登秦开启。
如今,只为二十二岁的少司空开启。
开门的是一位女管家——渲姨,她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和扶登秦小时候见的模样几乎未变。
女管家渲姨行礼问好:“姜医正。”
她喊完姜涣后,看着扶登秦发了一瞬间的楞,后立刻注意到了扶登秦并未携带行囊,有些许不经意的失望从渲姨的眼中一闪而过,又转瞬即逝。
渲姨说话时已神色如常:”秦工,好久不见。大夫人在正厅等着二位呢。”
扶登秦和姜涣二人在渲姨的引领下走过长廊,入正厅途中,沿廊的竹林中传来一女子的有些虚弱的声音。
“渲姨,是来客人了吗?”
扶登秦闻声眉头一紧,正要看向姜涣,只见姜涣还比她更不加思索。
姜涣声音微扬,带着诧异:“渲姨!谢大姑娘怎么在这里?”
她话音未落,下意识地将扶登秦的手握着,带着安抚的力道。
扶登秦有些呆滞得将眼神投注在一廊之隔竹林后的石凳上,那青绿竹叶遮蔽下,影影约约露出的粉衣女子,再一次和长生殿咆哮着泣血控诉的少女重合身形。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谢椒映。
渲姨回道:“二位有所不知,谢大姑娘与太子的婚事将近,留在沧江多有不便,岚工也不在了,自然大夫人关照一二,留她于府邸小住一段时日。”
姜涣语气里尽是埋怨:“哦,待嫁....她真的古怪,也是第一次听在小姨家待嫁的。”
按理是有些可笑,但谢椒映的生母去世了,自己的父亲又体弱,如今要来这不相熟的小姨家待嫁,也实在可怜。
然而,扶登秦心中那根被讥讽刺伤的刺,让她无法对谢椒映生出半分善意。
此刻给予怜悯,仿佛是对当年那个因此郁郁不振的自己的背叛。
扶登秦的手指微微用力,回握紧了一下姜涣的手掌,将目光从竹林处收回:“走吧。”
这宅子不小,又走了一段路后,渲姨还是没忍住开口问扶登秦:“小秦,你这次只是来看看大夫人的吗?”
“呃?”扶登秦一怔,久违地听到“小秦”这个称呼。
仿佛时光倒流,将她拽回尚在母亲身边做姑娘的日子。
扶登秦作为扶登袁的第二个女儿,上面还有一位大姐姐。
大姐姐是扶登依兰,承袭母亲,也是一名巫祝。
扶登氏有一个规矩,长女取二字为名,以下的女儿皆以单字为名。
渲姨叫大姐姐小兰,喊她小秦。
扶登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话语温吞:“嗯,我....我还是住在岚姨母那边吧。”
话音刚落,东屋一路传出宝珠碎玉的叮咛响声与女子焦急的脚步声,只见一紫袍巫祝女子,拿着观星罗盘,急匆匆地从扶登秦和姜涣对面跑进正屋。
扶登依兰边跑边大声喊着:“母亲!母亲!星象有异!今夜的祭祀……我怕我镇不住场子!”
正厅里传出平静的声音:“慌什么。星象所示,自有起理,国盛谷丰的,还能出什么乱子吗?你这般六神无主,我以后怎么敢把观星台的事务全权交给你?”
话虽如此,厅内的扶登袁已抓起紫袍官服,欲和大女儿扶登依兰出门一趟。
扶登袁踏出正厅门槛的刹那,恰好与扶登秦撞个对眼。
扶登秦在对视的那一刻就恍了声,她下意识的底下头,鬓边银饰垂落肩头,遮住她骤然泛白的脸颊。
还是姜涣伸手轻拍了拍她,上前半步笑道:“嫂嫂好福气,女儿承欢,好不热闹。您先去忙,我和秦儿今夜在府上多住一晚,等您明日归来,再摆洗尘宴不迟。”
扶登袁却目光久久停在扶登秦身上,眼尾细纹里浮着欣慰,指尖在袖中蜷了又展:“多待一日好啊,多待一日好.....”
话音未落,扶登依兰已拽着母亲的手腕往外冲,紫袍与灰袍的衣角在月光里搅作一团,风风火火地掠出了院门。
只剩姜涣与扶登秦在原地相对无言。
带到扶登袁她们走了之后,安静的院子里,竹林后传来谢椒映的一声:“嗤~”
姜涣一如既往得比扶登秦更藏不住情绪,她提着裙摆就想要往竹林后的谢椒映掰扯之际,渲姨先开了口。
渲姨:“我这就去备客房。晚膳后梳洗妥当,二位姑娘不如去街上逛逛灯会?今夜的河灯怕是要从朱雀桥排到望月楼呢,往年小秦都要去的。”
扶登秦轻轻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犹豫了片刻,她突然叫住渲姨:
“渲姑姑,帮我喊上公孙先生一到去灯会吧。”
渲姨:“自然。”
夜幕月盈,华灯盛放。
朝都的元宵灯会果然不负盛名。
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恍若白昼。
各色花灯争奇斗艳,鱼龙灯蜿蜒游弋,莲花灯浮于河面。
喧闹声、嬉笑声、叫卖声汇成一片温暖的洪流,暂时冲散了扶登秦心头的滞涩。
她和姜涣并肩而行,水青色的常服在流光溢彩中显得格外素净。
姜涣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看一盏精巧的走马灯,灯影流转。
转身姜涣又指着一处卖糖画的摊子:“秦儿,快看这个!”
扶登秦顺着望去,目光却被不远处停下的马车吸引。
一辆朴素的青篷马车在街角停稳,车帘掀起,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踏下。
月色与灯火交织,勾勒出公孙止清俊沉静的轮廓。
他并未穿官服,一身素色深蓝直裰,更显风骨。
白皙修长的手中,竟提着一个不大的白瓷酒坛。
公孙止也看到了她们,步履从容地走近。
他的目光在扶登秦略显沉寂的脸上停顿一瞬,随即如常,将手中的酒坛微微一提,声音温和如常的对她们笑道:“想着今夜人多喧闹,庙会逛得不尽心了,或可寻个清静处,共饮几杯,也解解节日的……苦闷。”
姜涣闻言抢先道:“公孙先生!您可真是是天底下最懂秦儿的人了!您怎么知道她刚在母亲那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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