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当做没看见吧。
我捏着手机,脸色沉重地思考。
不管再怎么社畜,我都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我凌晨三点还在加班。
毕竟我只是个JK。
嗯,当做没看见。
我放下手机,拿起一旁的文件翻了几页。这些资料交到首领手上前已经整理过一轮,基本的分类和调查都已做好,资料详细的让人觉得森先生恐怕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贩出“干部”之名,利用对方善于经营的能力促进港/黑经济,等待果实成熟后借刀杀人,铲除逐渐成长的威胁,既绝了后患,又不落人口实。
最后剩下这笔数额巨大的财富,有些需要组织“处理”,有些则能继续“沿用”。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筛选出文件中能够继续沿用的部分,抬头观察对面快速阅览文件的中原中也。他垂着头,橙色头发披在肩膀一侧,在台灯朦胧的暖光下,如同秋季第一片枫叶般美丽。
同样都是通宵工作,但前辈头发相当浓密,发际线十分健康。
相比之下我感觉自己的发际线已经岌岌可危了。
怎会这样,我只是个17岁的JK而已啊!
这难道就是学生社畜难逃的命运吗?
等等,说起学生社畜。
同样是学生社畜,夏油杰的发际线看起来就很健康。
我盯着文件当场走神。
啊……好在意对方为什么这个点都没睡,难不成和我一样是社畜时间?
想着我从口袋摸出手机。
“雨野。”
“是!”我一紧张,手机从掌上滑落,直直摔在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巨响。
手机——
内心大声哀嚎着。
中原中也从文件中抬起头,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手机,又看看我。抓到我摸鱼证据,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示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咖啡壶。
“咖啡喝完了。”
我立马意识到对方言下之意,站起身道:“我去泡。”
“嗯。”
离开时我顺手将手机塞进口袋,拎着咖啡壶一路小跑出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守夜的下属见我出来,连忙弯腰试图接过我手上的东西,“十分抱歉,请让下属来。”
“不用。”我注意到对方的长相,一顿,“外国人?”
“是。”
“哪里人?”
“属下来自喀麦隆。”
喀麦隆,非洲那一带吗?
不知道是不是黑手党都有的问题,日本本土的组织相对而言很少招入非亚裔人员,大概是考虑到在亚裔国家,非亚裔人员太过显眼而不好行动的情况。
像一袋白米里混入的黑豆一样显眼。
换句话来说,作为基层,升迁的几率非常渺小,所以才会被派来做这种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手的夜间守卫工作。
我没说话,他便一直弯着腰。
我若有所思,问:“你叫什么名字。”
“米格尔。”对方看起来脾气不错,回答问题时不卑不亢。
“我记住你了。”我点点头,对他道:“请继续你的工作,不用在意我。”
“是。”
我说完转身离开。
雨后天气容易起雾,透过玻璃往外俯视街道,云雾朦胧里透出几点闪烁的霓虹光点。又湿又冷的空气充斥整个走廊,我紧了紧领口,快速跑到茶水间。
茶水间灯光明亮,我翻出咖啡豆,称出需要的重量,放入研磨咖啡机。
咖啡机是全自动的款式,设定好了之后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出成品。
趁着这个时间,我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可可。
15:20。
不知道夏油杰睡了没有。
我点开LINE,上面依旧显示着夏油杰的问话,并且显示已读。
我:……
忘了LINE有已读和未读的功能了。
现在要如何解释我之前明明看到了消息,却不立即回复对方的这一点?
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就是说那个,半夜起来看手机顺便看到了信息之类的,不也是很常见吗?
夏狐狸:「。」
(已读√)
……
日本,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替代LINE的聊天软件吗?
眼看着装死装不下去了,我点开聊天框,选半天发了个黑貓表情包过去。
雨天跟假期更配:「猫猫闭嘴.jpg」
图上是一个眼睛睁地溜圆的黑猫,嘴巴上可怜兮兮地打了个X。
夏油杰的回复堪称迅速,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我:!!
等等,要通话吗?这要通话吗?
突如其来的电话震动吓了我一跳,我手忙脚乱地在空中胡乱抓滑出手的手机,好不容易避免今晚手机的二次伤害,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接了电话。
……抽空还是去神社一趟比较好,最近运势不是一般的差。
手机那头传来夏油杰带着笑意的声音:“雨野。”
想来想去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对方,我干脆坐了下来,用有些气闷的语气回答:“干嘛?”
夏油杰:“表情包很可爱哦。”
我不可置信:“……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可以吗?”他反问。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我握着热可可,杯中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伴着巧克力的香气,我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现在可是凌晨三点。”我搅了搅饮料,听见对方背景里传来烈烈的风声,奇怪问道:“你在哪里?”
夏油杰不知道想到什么,低笑了一声:“在你害怕的地方。”
“……夏油,你这种行为真的很五条。”明明一句他在空中就可以解决的回答,偏偏要用这种戳我伤口的说法。
夏油杰坏心眼地反击:“你故意不回消息的行为也很五条。”
我噎住,好一会才想起反击,蛮横地开口。
“你衣服品味像五条悟。”
“你爱吃甜食像五条悟。”
无聊的两人以对方哪一点更像五条悟这个话题,来回互损几分钟,场面一度无法控制,最后两败俱伤。
我精神恍惚,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五条悟,一时感觉人生都变得黑暗了。
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
“我们以后不要提起这个话题了吧?”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约定好了。”
“嗯。”
空气静谧了几秒,逐渐蔓延开来的咖啡香味充斥在狭小的茶水间里,轻柔的焦香味,被热气一烘,令人沉醉而放松。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的幼稚举动,突然噗嗤了一声。
手机对面的夏油杰仿佛和我约好了一般,在同一时间笑了出来。
“好幼稚啊,好像小学生。”我揉着笑出眼泪的眼角,差点没喘过气来。
夏油杰咳嗽了几声,似乎是方才笑的时候,凉风灌入了喉咙,微微沙哑地应和:“真的。”
茶水间很温暖。
咖啡味很香醇。
我走到茶水间的窗口,手指抵着窗户,指尖周围泛起一圈小小的雾气。玻璃外的天空布满灰色云雾,柔柔的,遮挡住天空的色泽。
我放轻的声音,声调软和地问。
“从空中往下看的景色是怎么样的?”
他颤抖地呵出一口气,“很漂亮哦,地面上的灯光就像是星河一样。”
颤抖?
对了今天下了雨来着,这种天气在高空中飞行,不会感冒吧?
想起对方今天还淋了雨,我有些担忧地问。
“冷吗?”
“我说冷的话,你明天会来看我?”
我不解:“为什么要去看你?”
他心情很好,“你不是担心我会感冒,那亲自来看看不是更好吗?”
谁担心你了!
被说破了心思,我面色微红,恼羞成怒,“等到高烧的时候,我也许会去看你,给你带一打暖宝宝。”
“好啊。”夏油杰毫不在意地一口答应:“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当然是花的话就更好了。”
我啧了一声,“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夏油杰语气狡猾,“收回失败。”
我:……
我在贫瘠的词库里左翻右翻,竟然找不出一个能和五条悟相比邻的词汇反击对方。
可恶,吵架输了。
我抑郁了,我不说话了。
夏油杰哈哈大笑,下一秒风呛进喉咙,电话那头传来闷闷的咳嗽声。
我瞬间幸灾乐祸,“诶——被风呛到了吗?好逊。”
他咳了两声,“雨野。”
“嗯?”
“其实我背风打的电话哦。”
“……”
“被我骗到了呢。”
“……”
我抑郁了,我又不说话了。
夏油杰大概觉得很有意思,用手指敲了两下话筒,传来咚咚两声,调侃道:“摩西摩西,雨野老师还在吗?”
“吵死了。”我沮丧的抱着膝盖,像一颗发霉的蘑菇,“不要把话筒当门敲啦。”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他说。
我兴趣缺缺,“回家的路上。”
“这样说也没错。”他笑了一下,“其实,我在想你在做什么。”
“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假装自己是一颗发霉的蘑菇。”
“真想看看啊。”夏油杰用有些感慨的语气,“一定很可爱。”
我怒了,闷闷地捶了一下桌子,“绝对不会给你看。”
这家伙竟然还想当面嘲笑我吗?真的太过分了。
少年的呼吸声被风所掩盖,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但我没有听清。
“雨野。”
我没好气的应和,“干嘛?”
“其实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从高空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雾气。”他用认真的语气说道:“如果实话实说的话,总觉得你会很失望,所以撒了谎。”
我撑着脸颊,斜靠在墙上,拖长语气:“笨——蛋——,谁会因为这种小事失望。既然已经撒了谎,就不要再告诉我事实啊。”
“因为不想对你撒谎。”他微微一顿,重新开口道:“即使是这种小事。”
“什么嘛。”我抱怨道:“这不就显得我很狡猾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撒谎,保有着许多秘密。
“没关系,”夏油杰的声音轻且温柔:“如果只有这样,你才会觉得安心的话,就没关系。”
“真的是笨蛋。”我捏着衣角,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重复了一句:“大笨蛋。”
被我连着骂两句,他反而更开心的样子,嗓音含笑:“气消了?”
我无奈,“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生气啊。”
夏油杰又笑了声。
我发现他真的很爱笑,在我面前几乎没有开心以外的情绪,难不成是乐天派?
“月亮出来了。”他说。
我闻言往外看去,圆盘般的月亮挂在遥远一端,虚无缥缈的光芒清晰划开天空与月色的界限,夜色在明月衬托下,显出一片深沉粘稠的黑。
说起来,今天是是十六夜呢。
“嗯。”我应和。
“真安静。”电话那头除了夏油杰的声音,就只剩下风声。
这是当然的,凌晨时分,所有人都已沉睡的时间点,世界自然陷入一片安静。
“简直就像是……”他柔和地感叹,温柔沉静的声线透过话筒传达到我耳边。如此贴进,仿佛那柔和的叹气就在耳边一般。
“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一愣,不知为何觉得这句话里面似乎潜藏着什么意思。
错觉吧?
我嘴唇张了又闭,最后决定顺着本心开玩笑道:“笨蛋——”
“那是不可能的。”
对方笑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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