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哗啦啦地流着，在毛玻璃的隔门上形成了薄薄的一层瀑布。
那伽隔着玻璃看着她的身影，看得极为认真。
他轻轻地伸出手，隔着玻璃勾勒着她的曲线。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他推开门就能拥抱她的距离，可他却极度地克制自己想要触碰她柔软的皮肤的冲动——水声混杂着她手机播放的钢琴曲，琴声悠远，带着点淡淡的忧愁，像是萦绕在指尖似的，带着凉意和湿意。
莉莉丝背对着他在洗澡，她的长发顺着背倾泻下来，背影水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等了她很多年，久到已经数不清的岁月。
从她被逐出“伊甸园”开始，他就盘踞在她的腰上，随着她一起从最高的云里堕落，掉入是岩浆的地狱。
那时候，他没有可以触碰她的双手，也没有可以拥抱她和保护她的躯体，看着她满身是伤在岩浆里挣扎，冰冷的心里首次有了那种称得上“怜惜”的感觉。
他后来回“伊甸园”，引诱那个看起来懵懂无知的夏娃吃下禁果，他想要所谓的那样的神的宠儿，也尝试一下她那种被背叛，被驱赶的滋味。
莉莉丝洗完了澡。
“吱呀——”，推开门，满室水汽氤氲。
她赤身站在那里，拿过他手里的浴巾，随意地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她在他的协助和治疗下再次把身上的印记压制下去，方才肆虐蔓延，布满周身的金红色纹样早已消失不见。
“那伽，我走了。”
她看了他一眼，和他擦肩而过，脖子上粉红的心形钻石散发着耀眼的光。
回到五条悟的公寓已经是晚上了。
乙骨已经出发去参加「死灭洄游」，她默默地坐在空空荡荡的公寓里，仰倒在躺椅上，抬头看着星空。
天空里依旧没有很明显的星星，月亮也被云遮起来。
她对着虚空喊了一声“Siri”，然后连上蓝牙音响，放起钢琴曲来。
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放的柔软又忧伤的，坂本龙一那首《Merry Christmas，Mr. Laurence》。
和花里胡哨的性格差异很大，五条悟的屋子其实说得上又干净又整洁。
墙上挂着好几张他自己拍的风景照，是用那种老式的冲洗方式冲洗出来的，家具整体都是白色米色系这种极度干净的颜色。
他被封印后，她几乎没动过家里的任何东西的摆放位置，就偶尔清理一下桌子上和家具上的灰尘。拿起他曾经带过的眼罩，她把眼罩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冰冰凉凉的蚕丝的材质，接触到皮肤很舒服。
“喜欢吗？带我的眼罩的感觉。”
她转过头，床上躺着那个刚刚在狱门疆里才分别不久的白发男人。
“感觉还不错。”
莉莉丝站起来，走到床边去挨着他躺下。
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那种不需要多说话……甚至不需要化妆，不需要假装的舒服。
“莉莉丝，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也舒舒服服地仰着头躺在枕头上，枕着双手放在脑后。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让我难以自己地爱上你了你相信吗？”
“哈哈哈哈，即使是我也不会相信哦，这么拙劣的谎话。”
“不是说单纯的帮你吧……我也很喜欢你带出来的这些小孩子们。如果说人间就是最惨烈的地狱的话，大部分的人都是无法从终身的折磨里脱身的，也没有拯救的价值——因此我只是比较喜欢救和我相关的人而已。”
听到她自顾自说的这些话，旁边戴着眼罩的男人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非要说实话的话，我不是什么善人，也没有拯救世界那样的梦想，甚至你可以说我仇恨这个腐朽的人间。我见过很多人性致暗的角落，看到我已经很难再相信爱和友情这种正向的感情了……我在遇到你们之前，满腔的愤怒，以及那种被现实铸就的麻木不仁，但好像遇见你们之后这样的情绪越来越少了。”
莉莉丝喃喃地说着说着，突然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五条悟取下眼罩后，那双又澄澈又干净的蓝色大眼睛很专注地盯着她——
认识这么久，她是首次见到他这样双眼都像是有星光的样子。
那样子，像是在都市暗淡的夜空寻找星星的小孩，终于把美丽的星星映入眼底。
“不过……悟之前也是经历过很多不太好的经历的吧。”
莉莉丝联想起之前白天见到的那个穿着袈裟的男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那种重量和之前不知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的表情有点像个小孩子，神采奕奕的，不再像是之前那种总带着面具的，既疲惫又要装出成年人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看得太透活得太清明的人总是很累的——要么让自己对世界的残忍和弱肉强食麻木，视若无睹，要么就无用地反抗，然后被人群淹没。
之前那些满足欲望和情感的交往，仿佛都是隔靴搔痒，总像是缺了点什么。
而唯独她和他一样，站在漆黑的夜幕里，孤单地俯视着人间。
高山流水难遇知音，而她笨拙的自我剖析，字字说到他心里。
“莉莉丝……”
“嗯？”
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轻轻捧着她的脸，很温柔地和她接吻。
两个人的呼吸逐渐都急促起来。
但和以往那种激情之下的结合不同，这次彼此接近的时候都有些手无足措的笨拙——伸手解开对方的衣服的时候手碰到一起，接吻的时候嘴唇轻轻擦着牙齿。
他们彼此都极度渴望对方的靠近，呼吸着对方呼吸的空气，靠得极为紧密，紧密到几乎两个人融为一个人的那种距离。
她像是掉入了春日的海潮，随着温暖的潮水的涨落，感官被不断推到极限又短暂地坠落下来。浓重而急促的喘息中，她的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
他的动作短暂地缓慢下来。只听见她嗓音微微有些嘶哑地说，“……我爱你”。
他靠近她的耳边，也低低地回了那句“我爱你”。
最不信鬼的人，反而是最容易遇见鬼的——
两个不信爱情的人，都执拗地计划着孤独终生的人，却也都鬼使神差地在这瞬间说出了“我爱你”。
她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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