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一只灰兔子,耳朵尖上带点黑毛,正趴在草窝子里嚼着草根。嚼得三瓣嘴一动一动的,很是安逸。
忽地,一只手从斜刺里扑了出来,连人带草,把它捂了个严实。
“抓着了!”
容准从草堆里抬起头,脸上蹭了两道灰,额角淌着汗,濡湿了碎发。
手里的兔子肥实,后腿蹬得起劲。
容准怕它跑了,两只手箍得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抱个宝贝。
皇兄身子弱,见不得血腥,若是送去这么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给她闲来无事时解解闷,她准定高兴。
容准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坐下,从怀里摸出一根明黄色的丝带。
这是清早出宫时,母妃特意给他系在腰佩上的,说是能保平安。
他解下来,仔细地系在兔子后腿上,打了个死结,又理了理流苏。
“好啦。”容准摸了摸兔子温热的长耳朵,小声嘀咕,“系了皇家的带子,你就是皇家的兔了。以后跟着我七哥,有你吃香喝辣的。”
日头偏西了,林子里的光影也跟着斜了过来。
容准抱着兔子起身,不想走大路绕远,抄近路穿过那片灌木丛,指不定这会儿就能送过去。
想到皇兄见了这兔子,脸上露出的那种淡淡笑意,容准心里就跟揣了只小耗子似的,挠得慌,脚下步子也轻快了。
灌木丛密,枝条横生,亏得他身量小,钻得利索。
越往深处,风声越盛,灌进耳朵里呼呼作响。
前方现出一处豁口,光线骤亮。
容准扒开最后一层带刺的荆棘叶,“皇兄”二字刚滚到舌尖,嗓子眼突地一紧,发不出声。
岩台上除却皇兄,还有一人。
好像是纪世子带来的那个通房丫头,叫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
她背对悬崖,半个身子悬空晃荡,手死抠着崖边的石块,似乎想往回爬,又似被人推拒。
皇兄的手扣在她手腕上,单薄的身形在风里摇摇欲坠。
容准盯着皇兄。
那张脸依旧好看,眉目如画,只是眼里一片木然。
那丫头在哭,嘴巴张着,像是在求饶。
容准听不清她说些什么,耳边唯有风声烈烈。
皇兄忽然变了势头,身子猛地往外一送。
“啊——”
惨叫刚起半截,便戛然而止,深谷空旷,连个回响都没留。
悬崖边,只剩皇兄孤身一人。
她维持着推人的姿势,半晌,才慢慢地把手收回来。
容准躲在灌木丛后,浑身的血像是瞬间冻住了。
他张着嘴,却吸不进气,脑子里嗡嗡作响。
杀……杀人了。
皇兄杀人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一声尖锐哨音。
怀里的兔子受了惊,后腿猛地一蹬,挣脱了他的怀抱,撒开丫子就窜了出去。
容准下意识伸手去抓,可手伸到一半,却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树干后面缩,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大气都不敢出。
兔子跑得极快,三窜两跳,灰影子融进了枯草堆里。唯独脚踝上那根明黄丝带拖在地上,鲜红刺眼。
容锦认得那丝带。
呼吸骤停。胸口那团缠紧的裹胸布勒进肉里,心口生疼。
她猛地回过头。
顺着兔子跑出来的方向,灌木丛被撞得还在微微晃动。几片叶子底下,露出了一角杏黄色的衣摆。
容锦右手攥紧那支空了的响箭,一步步挪过去。
拨开那丛半人高的灌木。
容准抱着膝盖,抖若筛糠。听见动静,他缓缓抬起头。平日带笑的圆脸煞白,没了半分血色。
他看了容锦一眼。
“皇……皇兄?”
声音发颤,变了调,不敢认她。
容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如同被人拿钝刀子割了一下。
他看见了多少?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
林子外头传来了动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着风雷之势,直接冲了进来,马蹄刨起一片泥土,堪堪停在离两人不到五步的地方。
马上的人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一身玄色骑装,腰间佩刀,眉眼冷峻。
纪君衡目光扫过容准惊恐的面孔,最终定在空荡荡的崖边,眉梢极轻地挑了一下。
“殿下,发生何事了?”
一瞬间的决断,快得连容锦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她身子往前一扑,单手死扣住容准肩头。
“准弟!你来得正好!快!快去叫人!”
容锦死盯住他的眼,语速极快,“方才鹿群受惊,我也没拦住……衾若姑娘为了救我,被撞下悬崖了!你快去喊人来帮忙!”
这一声喊得凄厉,容准浑身一激灵。
他呆滞地看着容锦。
眼前的皇兄面色惨白,鬓发凌乱,那双眸子里逼出一股狠劲。
明明是推下去的。
肩头那只手抓得死紧,似要把这话硬生生按进他骨头里。
皇兄在逼他。逼他一起撒谎。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比方才目睹杀人更甚。
他忽然觉得,从未真正识得眼前之人。
那个总是护着他、宠着他的皇兄,好像突然变得很远,远得像个陌生人。
若他不应,若他说错半个字……
皇兄难道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推下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容准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我知道了!”
他怕得厉害,爬起身,跌跌撞撞往林外冲。
跑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容锦立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与马上的纪世子无声对峙。
容准一咬牙,头也不回地扎进密林。
少年身影没入林木掩映的小道。
崖边,又只剩下了风声。
直到这时,容锦那一身硬撑着的力气才像被抽干了。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黏腻地贴在身上。
“纪世子,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衾姑娘她……”
纪君衡翻身下马。
对于衾若,他不置一词。
他径直走到那棵合抱粗的老松前,手腕一翻,“铮”地一声,佩刀出鞘。
寒光在林间一闪。
几块树皮带着木屑飞溅开来。
树干上多了几道深深的豁口,参差不齐,犹如野兽发狂拿角顶撞所致。
接着,他又弯腰,在被压倒的灌木丛里拨弄了几下,折断数根荆棘。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容锦跟前。
也没打招呼,伸手扯住容锦那截被荆棘挂破的衣袖。
“嘶——”
布帛撕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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