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吧，留在昆仑。”
那声音带着蛊惑：“你怕冷，我的洞府可以四季如春。你所到之地，也可融去积雪只留绿意。”
“你体内的法宝我会派人送还仙洲，你与汪瑜未必不能和解。昆仑法术玄妙无比，灵草种类繁多，你会喜欢这里的。只求你和我站在一起，若有族人规劝守住本心。”
将如此大的诱惑捧到眼前，这是生怕她不动心啊。
她被无形的妖力拦腰扯到床沿，耳际被对方吐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她扬眸看他，毫无反应。姬峤靠近：“你神游天外，心中在想别的事，还是别的人？”
戚琼重新端正坐姿：“你这样我没法说话。”
姬峤却问：“我与你是什么关系？”
戚琼蹙眉，在这个时代，他们之间目前姑且算情人。
“姬峤，我无法适应早上还在逃亡，夜里就与你亲昵，更不能答应立刻与你成婚。”她盯着他，在那对幽深的眸中没有找到任何恼火的情绪，犹豫道，“我指的在一起，是……”
“你有一个表妹？”姬峤忽然问。
戚琼微愣：“你如何知道？”
“在妖域时我的意识一直清醒着，每日都能听到你去茶馆说书，偶然得知你与汪瑜谈及此事。”姬峤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我需要一张她的留影，或者用你的血布下法阵进行追踪。若你还有其他的族人，也可接到山脚下。”
“戚琼，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什么生活？
若是指来到这方世界后，她最想留在青州，和舅母表妹生活。她宁愿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日子虽平淡，却不必四处流浪。学些拳脚功夫，做一门小生意足矣。
她喜欢青州的雨，喜欢青州的米酒，最喜欢俗世的烟火。
可那只是遥不可及的旧梦。
获得金钱、自由、寿元、快乐的前提是绝对的实力。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绝对不行。
“若你实在不喜昆仑，我们就回你的家乡。”看出她的抗拒，姬峤终是再退一步，“我可以等你愿意，只要你不抛下我。”
所以，不要急着下定论。
“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远离故土，离开族群，你到底明不明白！”戚琼居然生出一股惶恐，这个世上会有人求她不要抛下自己？
她想起身，被姬峤攥住手腕拽回来。她恼怒，甚至不想再装作温柔。双手猝不及防撑在两侧，浓眉勾勒的俊脸放大，她立刻后仰躲开。
“你以为我想如何？”他指腹欲拂她眼下的疤痕，却又顿住，“以后不会受伤了。”
戚琼愤然扭脸，又转目盯着那双幽深的眼眸，猛地扯回袖摆，提起长裙快步跑出去。
她奔到崖边，望着天际明月，忽然有些无措。有一条捷径摆在面前，有人愿意为她摆平一切，有人永远选择她。
她承认，有一瞬间动摇了。
是留在昆仑与族人抗争，还是远离昆仑去青州。摆在她面前的，只能是这两条路。
她烦躁地一脚踢开石子儿，两世记忆涌上心头。沉重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大口呼吸，任由神识在识海横冲直撞，却始终触碰不到残卷的实体。
怎么不预言了，残卷，你也不过如此。
重活一世，不过又是在捉弄她。前一刻还在天堂做着师妹的美梦，后一刻就是那支汪瑜没来得及向她射出的利箭。
一天了，汪瑜没有传音。是否说明，对方在意她是叛徒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在意？她必须料理好一切，将残图送走，了结与天机府的仇怨。
一片绿叶飘落肩头，她拾下一看，上写：“它会为你指引洞府，今夜先歇息。洞府内的夜明珠有疗伤之效，就寝时可将其放在床头。”
攥紧叶片，戚琼抬脚朝前走去。
晨阳如血，透过远山破出万丈金芒。
云深雾浓，戚琼一夜未眠。她环抱双膝，两眼一眨不眨盯着桌上硕大无比的夜明珠。
“叮叮。”
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她立刻道：“慕怀朝。”
听出她的不对劲，慕怀朝收回轻快语调，正色道：“我在。”
“你可有办法将残卷从我体内取出？只要不死，任何法子都可以尝试。只要，能将它完整地剖出来。”
剖出来？
慕怀朝想起昨夜，一家人围坐桌前。母亲亲手为他做了长寿面，父亲笑着交给他一把刀。父亲说，这是十九岁生辰礼。样式是父亲设计，刀则是从他剖图后开始炼制的。是的，他也曾剖过。
姐姐也不似平日，待他很是温柔。
“为何突然这么问？”最好能让戚琼过来，他亲自察看。可贸然提来仙洲，她极有可能又龟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他骤然恼恨，戚佑叛出师门跑到人间娶妻生子，对亲人极其不负责。死前竟还留给女儿一个难题，真是……
他又打住，不想去声讨那个被戚琼称为父亲的人。
“长话短说。我得罪了仙洲一个大宗门，若不及时剖出残图，性命恐怕难保。”戚琼听着识海的声音，狂跳的心稍缓，“也许，我该偷偷去仙洲。”
她还是想要试着再见汪瑜一面。
“你在哪里？”慕怀朝声调一变。
戚佑既然已死，天机府自不会再迁怒他的亲人，她能得罪谁？莫非是哪宗在外历练的弟子发现了她体内的假图。
他多年闭关，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乌庭玉已死，莫非是宋千帆？还是与戚琼同行的那名女修透了底！
“你身边可否有其他人？”慕怀朝豁然站起，“不要相信任何人，躲起来。”
他语调又软下来，缓缓道：“我立誓，不会放任任何人伤害戚琼。若违此誓，叫我不得善终。”誓言咒术生效，他将手臂上的符文影像渡入残卷，再度开口。
“我去找你。”
戚琼阖眼，将自己抱得更紧，沉默良久后道：“我在昆仑。”
慕怀朝脚步顿住，望着洞府外透进的寒光，重复道：“昆仑……你遇见了那只麒麟。”
“这里你不能来。慕怀朝，慕前辈，若你知道方法请告诉我。残图在我体内一刻，我便如被万虫啃咬。”她如同溺水的人，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昆仑乃隐世仙域，非神兽后裔或仙人不可踏足。若姬峤只为朋友之谊救命之恩，也不可能将戚琼一介外人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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