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期末考试,柳俊杰在学校被人打了。体育课期末考试,柳俊杰50米跑了第一,活生生把段文轩挤到了第二。段文轩家里有钱,伙同一帮人把柳俊杰按在草坪打。
双方闹到班主任那里,冯鹃喊上柳志华去学校,段文轩嘲笑道:“柳俊杰,你爸妈都好老。”
柳俊杰回嘴:“你爸好肥,还秃头。”
两个孩子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又要打,柳志华问明事情经过:“我带我儿子去做个体检。”
冯鹃领走柳俊杰,柳志华留下来和对方家长交涉,儿子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得把事情处理妥善,免得将来儿子还遭到校园□□。有钱人家的孩子轻而易举就能聚拢一堆小狗腿,他不能再让儿子吃亏。
柳俊杰做了检查,医生开具了伤情鉴定单,看着恐怖,但没大碍。柳俊杰跳上公交车,有人给他让座,他喊冯鹃过来坐,扭头一看,他妈拉着吊环,木愣愣地掉眼泪。
秦飞回来看到柳俊杰的伤,气得团团转,柳俊杰说:“三打一,他们胜之不武。”还安慰说他没太吃亏,他穿的球鞋是秦飞买的,专业运动鞋,一脚踩上了对方的脸,对方也挂了彩。
秦飞带弟弟下楼吃饭,冯鹃担心伤口感染,只让柳俊杰吃清淡的,柳志华在给人打包,秦飞主动问:“对方家长怎么说,老师怎么说?”
柳志华说:“对方家长保证会教育孩子,赔偿医药费,老师说学校一直在整顿校园欺凌,我说我大儿子认得报社记者,还敢再犯,网上见。”
“明天开始我送杰杰上学,去放个话。”第二天,秦飞把柳俊杰送去学校,对准段文轩就是几拳,“还敢再欺负我弟,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平时柳志华去开家长会,总穿得很整洁,昨天临时赶去,穿的是空调品牌制服,段文轩被秦飞教训后,不敢再和柳俊杰厮打,但被他一传播,所有同学都知道柳俊杰他爸是修空调的,家里穷得叮当响。
秦飞请假接弟弟放学回家,发觉他明显蔫了,闷头闷脑不做声。秦飞把手机丢给他玩,他也提不起劲。兄弟俩回到家,正赶上柳志华找冯鹃索要身份证:“证件还给我。”
柳志华按兵不动,冯鹃心里发毛,藏起了户口本和他的身份证:“你上班不需要证件,我替你保管。”
柳志华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冯鹃说:“你心里没鬼,就不在乎这个。”
秦飞给柳志华使个眼色,柳志华回屋开导柳俊杰。秦飞说:“证件都偷,亏你做得出来。”
冯鹃眼一瞪:“要你管。”
柳俊杰被爸爸哄好了,乖乖做作业。柳志华又接到几个报修单,出了门,冯鹃对秦飞说:“我腾不开手,你跟去看看,是不是去找那个女的商量对策了。”
秦飞觉得他妈不可理喻:“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要走,你藏起证件他也还是要走。”
下着雨的夜晚,生意很一般,冯鹃择着香菜,跟儿子聊别的:“小蒋知道我们家怎么个情况吗?”
秦飞说:“刚有点苗头我就说了,我家是组合家庭,父母之前都有一段婚姻,家里有个弟弟才11岁。”
秦飞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蒋馨月对他好感增多,她就想找个顺眼又谈得来的,对方的家境她不太在意,不给人添负担就好。当时她笑问:“你比弟弟大那么多,是不是有点长兄如父的意思?”
秦飞心里轻松了些,虽然把家庭条件明晃晃地摆出来不浪漫,但蒋馨月家境不俗是事实,有些话他必须诚恳地说。
说出来的都是大实话,但秦飞隐瞒了一个事实,他爸秦刚在大牢里。冯鹃问:“你爸的事,你没说吧?”
秦飞对他和蒋馨月的未来并没有信心:“想说,不敢说。”
冯鹃长叹:“社会上有些歧视,你改变不了,我死都不想离婚,不光是为了我一个人,我还得替你和杰杰想一想。尤其是你,这几年肯定要结婚,一见家长,很多话你都不好说。”
秦飞不语,他想过要对蒋馨月坦白,但难以启齿。他爸秦刚当年初中毕业在家待业,恰逢一家建筑公司征了村里的地,他进去当油漆工,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后来因为酗酒斗殴,被厂里开除。
秦刚先是在酒店当保安,但工资太少了,没少被冯鹃埋怨,继而被老乡介绍去□□放码,自己也染上了赌瘾。
秦刚长年累月不着家,冯鹃和柳志华偷情,意外怀了孕,心知绝不可能瞒过秦刚,去找柳志华商量结婚,柳志华不同意,冯鹃就一次次去找,被陈玉兰知道了。陈玉兰的两个弟弟打了冯鹃,冯鹃躲去姐姐家,不敢再露面,秦刚起了疑,摸过去一看,血气直冲头顶。
冯鹃报了警,她姐拦在她面前,警告他不能对冯鹃下手,闹出个一尸两命,就等着把牢底坐穿。秦刚不敢乱来,但柳志华让他戴了绿帽子,这可忍不下去,他酒一喝,堵上柳志华捅了刀。
柳志华被伤到肝脏,鲜血直流,秦刚跨上电动车就跑,黑灯瞎火,人一慌,撞到了一家三口,其中当爸的当场身亡。秦刚吓坏了,在朋友家里躲了两天,出门抢劫了几票,想跑路去广东,数罪并罚,被判了12年。
一旦和蒋馨月走到见家长的阶段,蒋家父母不可能不问家庭情况。冯鹃吸了吸鼻子:“换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说我亲爸撞死了人,还抢劫,在大牢里蹲着?你女朋友再喜欢你,家里也不可能同意。杰杰以后也不好办,要是老柳跟我离了,他就是单亲家庭的伢,很多人家嫌弃单亲家庭。”
秦飞回屋辅导柳俊杰功课,柳俊杰数学只错了一道题,认认真真地改完,跑去洗澡,出来卷起背心,后背冲着秦飞:“我手短,涂不到,你帮我涂。”
秦飞给弟弟涂完药,茫然地看着雨水从窗上滑落,像破碎的眼泪,冯鹃的顾虑,何尝不是他的顾虑。
蒋馨月的新店开张生意好,白天拍了十来组照片,她修完几组照片,召唤男朋友:“出来吃夜宵?”
秦飞拍了柳俊杰的作业簿发给她:“明天行吗?”
蒋馨月又笑说长兄如父,然而没人能取代柳志华在柳俊杰心里的地位。柳志华对女人来说未必是好男人,但他是柳俊杰的好父亲,养家糊口陪伴孩子成长,他称得上是模范。
语文老师布置关于插秧的作文,柳俊杰说没见过那景象,柳志华带他去看,顺路买些鱼虾回来,到家就是一桌好菜。别人笑话柳俊杰,他爸爸是个修空调的,柳俊杰说:“我爸不止会修空调,还会修电灯,修汽车,修下水道,他什么都会。”
柳俊杰后背的伤太疼了,只能趴着睡,秦飞开了空调,关上门。他走到阳台给柳志华打电话:“离婚的事,你能再想想吗?杰杰很可怜。”
柳志华沉默一瞬:“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妈。”
雨水让植物的气息更加宜人,秦飞出门去找蒋馨月。蒋馨月爱吃甜食,他带她去大学附近的西餐厅,那里的红丝绒蛋糕很美味。
喝着果汁,吃着蛋糕,蒋馨月看出秦飞有心事:“不如去喝酒?我知道有家烧烤店特别好吃。”
秦飞张了几次嘴,仍没办法对女朋友说出家事。但蒋馨月一再追问,他把故事套在大学时上铺兄弟身上了,他说有这么一个朋友,父母是小商贩,赚个温饱钱,他是父母避孕失败的产物,上头还有个快40岁还在打光棍的哥。有天这男人谈恋爱了,但女朋友家里很反对,不愿意独生女儿嫁给这种人家,拉低生活品质。
秦飞说的是十几年后的柳俊杰:“我朋友跟那女孩分了手,这几天找我借酒消愁,你怎么看?”
蒋馨月问:“他女朋友什么态度?”
秦飞回答:“拗不过家里,妥协了。”
蒋馨月叹息:“父母都六十多了,还有个没结婚的哥,女孩家里反对很正常,有点可惜。”
秦飞不语,蒋馨月靠在他肩头:“你是不是有点兔死狐悲?别担心,我爸妈很开明,只要我喜欢,他们就同意。”
落地窗外,夜雨滂沱,秦飞张了张嘴,仍然说不出他爸在蹲大牢的事实。从蒋馨月家小区出来,他路过617医院,雨幕中,夜灯闪烁,模糊遥远,他心念一动,去找柳漾。
秦刚抢劫入狱时,秦飞在念初中,抢劫犯儿子的身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冯鹃想让他跟柳志华姓,他不服软:“我爸再不好,柳志华也是个第三者,别想让我认贼作父。”
柳志华没多说,初三下学期,他把秦飞从网吧里拎出来:“要么被你同学说中了,将来也是个进大牢的货,要么给你老子争点气,以后不靠我养活。”
秦飞憋着一口气,中考后的暑假,他去工地上搬沙包,搬了一个多月,累瘫在地上。有天晚上他看到了萤火虫,它们围着一堆牛屎飞。他好像就是那天开始想明白了,从16岁就过这样的生活,不甘心。要发光,也得飞远点。
对冯鹃而言,柳志华是各方面都比前夫好的男人,但对陈玉兰,柳志华是背叛者。秦飞想起第一次和柳漾见面那天,她头戴小皇冠,激烈地反对她妈和她爸来往,兴许这次能和她成为同盟者。
秦飞走进617医院,他不知道柳漾是不是当班,但他想为弟弟努力一回。只要陈玉兰拒绝复婚,柳志华就还会把日子再糊弄下去。
雨夜的急诊中心忙得要命,挤挤攘攘都是人,有醉鬼喝多了呕吐,大厅气味难闻,还有人追尾受伤,楼道里交警站了几拨。
617医院是老医院,新的门诊大楼才刚刚奠基,急诊中心坐落在老楼里,拥挤得如同大卖场。治疗室连帘子都没有,几十个男女老少病人和家属们挤成一团,护工接大小便也不避着人,生了病,最多只能维持生命,却不能维持尊严。
走廊有很多加床,因为没有床头柜,仪器直接放在地上,接线缠成乱麻,不时有家属端着便盆或尿垫经过,秦飞穿过嘈杂的人群,找到柳漾。
一个婆婆赤着脚坐在病床上,柳漾席地而坐,把婆婆的右脚捧在手心,寻找她的静脉血管,秦飞站在门边,听到柳漾说:“婆婆,你长了三个灰指甲,要早点治啊。”
柳漾为婆婆完成静脉穿刺,病人家属伸手把她扶起来,她洗手消毒,交待注意事项,然后小跑去给人拔针,再飞奔去拿血,一边打电话通知值班医生下输血医嘱,核对输血信息,好不容易输上血,心电监护一个接一个报警了。
秦飞亦步亦趋,瞄到柳漾喘口气的机会:“你几点下班,我有事想找你谈。”
柳漾认出他,没好气:“明天早上。”
时间已过深夜11点,秦飞犹豫一下:“我等你稍微空一点吧。”
“今天空不下来。”柳漾大致明白秦飞来做什么,无非是把柳志华扔出来,不好意思,她是不会接烫手山芋的。
下雨天事故多,柳漾忙个不停,秦飞阴魂不散地跟着她,若不是担心被人误会他是病人家属,柳漾烦得只想脱了这身衣服,一拳轰上让他滚蛋。
救护车又送来一人,是个高中生,他借朋友摩托车骑,没戴头盔,侧翻后脑袋撞到马路牙子,昏迷不醒,路人报了警。家属联系不上,但高中生耳朵里有少量血性液体,颅脑损伤引起的颅底骨折会伴有这种耳漏,情况很危险,科室副主任王伟明给他先办暂欠,开通绿色通道,进行生命体征测量。
高中生进了手术室,柳漾摘下口罩透气,秦飞总算逮到谈话机会了,递过一瓶饮料:“就耽误你五分钟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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