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绛平并不领情。她只觉得嬴无忧高高在上,明明连冻疮长甚么样子都不曾见过,何敢教她如何调养?不过惺惺作态罢了。
但看在元帅的面上,扈绛平没有指着她的鼻子让她出去,只是将手凑近火盆,生硬地道:“用不着你。”
嬴无忧便不再言语,她自如地找了个凳子坐下,仿佛这里不是扈绛平的军帐,而是她的卧房。
扈绛平开始觉得头疼了。她带着人离开了自己的帐子,随便找了个空帐把嬴无忧塞进去,并嘱咐她“没有吩咐不必当值”。
接下来,战事吃紧,扈绛平又把嬴无忧抛在脑后了。
凯旋回营,扈绛平面见元帅,正事禀完,忽被问起嬴无忧如何。扈绛平这才想起有这号人物,言语含含糊糊,将元帅的询问糊弄过去了。
出了帅帐,扈绛平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原先大错特错,自以为元帅承了请,实则若是自己不做些甚么,恐怕仍旧升迁无望。她去寻了功曹,欲将自己杀敌之数划几个到嬴无忧名下。
不料,功曹笑嘻嘻地告知:“扈都尉,元帅吩咐了,嬴护卫不计军功。”
“不计军功?”扈绛平皱眉,“为何?”
她本以为,元帅塞人进来,就是为了快速积累军功。
功曹仍旧笑着打了个哈哈:“这个嘛……咱官卑职小,哪里敢问。”
扈绛平开始觉得个中有蹊跷。军营又非名山大川,嬴无忧不为军功,何必来此自找苦吃?
扈绛平问道:“嬴无忧近日参训否?”
功曹道:“日日不落。”
“日日不落?”扈绛平更加疑惑,“她吃得消?”
功曹笑道:“瞧着并无大碍哩。”
扈绛平拔腿去了嬴无忧的帐子。嬴无忧正在叠衣,客客气气地问了声好。
扈绛平一冲动就过来了,过来后才醒悟不能就问“你来军营干嘛来了”。
“近日可好?”扈绛平干干巴巴地寒暄。
“托都尉的福,还不错。”嬴无忧仍旧叠着衣服,扈绛平看她行动自如,想来也不曾在训练中受伤。
扈绛平点点头,没甚么话说了。
倒是嬴无忧寻了个话头:“都尉近日屡屡立功,恐怕不久便能更进一步?”
扈绛平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道:“未必。”
“哦?”嬴无忧瞧了她一眼,“怎讲?”
扈绛平真情实意地苦恼:“李都尉出身名门,张都尉资历颇深,刘都尉人缘不错……恐怕轮不到我。”
嬴无忧放下了手中的衣物,看着她笑道:“但扈都尉军功赫赫。”
扈绛平微微摇头。
“扈都尉想更进一步也不难,”嬴无忧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李都尉母族功高盖主,张都尉年岁渐长,刘都尉行贿犯法——不用扈都尉做甚么,这宁远将军的位置,终归是你的。”
她虽然说着“不用扈都尉做甚么”,但扈绛平却知道这三句话是明明白白的指路:李都尉母族功高盖主,那么扈绛平可以给皇上一个清算的机会;张都尉年岁渐长,只消一场大病,便不足为虑;刘都尉行贿犯法,只要有人检举……对付竞争对手,扈绛平大可以主动出击。
扈绛平听得心如擂鼓。天知道她犹犹豫豫提起自己升迁有阻,只是想走个后门。
扈绛平瞧不起嬴无忧走后门,到了她自己身上,却又觉得机会难得。
而嬴无忧寥寥几句,竟然让她窥见了一条杀气四溢、血腥至极的道路。
扈绛平不可抑制地考虑起后果来。
教唆者犹盈盈笑道:“扈都尉,我说的是也不是?”
扈绛平猛然惊醒,她出了一背的冷汗。
“我自然不用做甚么。”扈绛平凛然道。
“是了,”嬴无忧眨眨眼,“扈都尉不曾曲解我的意思便好。”
那日之后,扈绛平便知晓,走后门的事情,是无望了。对嬴无忧,她有些敬而远之。
扈绛平只好奇一件事,那便是嬴无忧究竟何时才受不住军中苦楚,离开营地。
但是,冬雪消尽、草长莺飞的时候,嬴无忧没有离开;扈绛平迎战大败,身中数箭的时候,嬴无忧没有离开;北灏军粮草被烧,中昌军士气大振的时候,嬴无忧没有离开;京中传来消息,太子暴毙而亡的时候,嬴无忧仍旧没有离开。
扈绛平眼见着嬴无忧长了身高,壮了筋骨,她就像是石头缝里的一棵野草,在无人处默默生长,转眼再看时,已经生得很高很高了。
扈绛平知道,嬴无忧不是野草,石头缝夹不住她,浅池小滩困不住她,她终究是要走的,只不过不会是受不了艰苦而走。
那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扈绛平下训回帐,看见自己帐门前躺着一把匕首。
匕首鞘上通身镶着宝石,拔出来寒光逼人,晃了扈绛平的双目。
匕首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扈绛平认得:宝刀赠英豪。
这是嬴无忧留给她的。
后来,李都尉家道中落、张都尉告老还乡、刘都尉锒铛入狱,扈绛平都没再见过嬴无忧。
嬴无忧就像是一场幻梦,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去的时候也不声不响。
成为了宁远将军的扈绛平进京述职。高头大马,夹道而呼,扈绛平意气风发地上了殿,猝然撞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身着杏黄蟒袍,含着淡淡笑意,隔着茫茫人海望过来。扈绛平看见有人向她拜倒,口称——
“太子殿下”。
扈萍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说实话,我乍然一听,是有些不忿的:母皇不也让扈绛平的初印象不好么?她也傲气难敛,又怎能以此训我?
但是当我细细咂摸,方品出这正是母皇的高明之处。
母皇自知要在军营待许久,所以她不必故作礼贤下士,她要让扈绛平主动服她。
所以,母皇看似甚么都没有做,却让扈绛平在几次接触中发觉出她是一个坚韧不拔、有野心、有手段的人。
扈绛平恐怕也并非善类,带兵打仗屡战屡胜的,有几个是小白花?她的讲述恐怕也用了春秋笔法,没有描述那几位竞争对手如何落马,当中是否有扈绛平的手笔,母皇是否从中作梗,都不得而知。
扈绛平自然知道甚么样的人才能在夺嫡中杀出。这就是她奉母皇为主的缘故。
她不要跪温顺和善的绵羊,她要敬狼王。
扈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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