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听见
红罩衫乌帽的老人从车夫手里接过鞭子,上前与我行礼,告诉我启北国的太子殿下早已在城内等我了,那声音尖细的渗人,叫我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一路上听使者教学,知道那是启北皇宫里的一种男奴,临出发前父亲也曾特意说过,叮嘱我一定不要逾矩多声,会使他们难堪。
我只是偶尔会想为何,既然他们不愿被问,我自然不至于好奇过甚。
但我还是对这类异于常人的古怪宫人不太恭维,我踏进这京都的第一步,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启北给了我很不好的印象。
我对自己说。
我不喜欢这里。
我“嗯”了声,现在明明才是日升时分,四周却已经渐渐喧闹起来。
“本殿听闻觐南人爱花,特意从母后宫里采来的石榴花,”我听见有一稚气未脱的少年音在车轿外道,“明世子可否下轿来,与本殿并驱?”
声音洪亮清脆,带着那个少年独有的朝气,穿透喧嚣,直撞到我心里来了。
那随着太子一起竖到城门口等着迎我的尖嗓子红罩衫乌帽男奴上前来,为我拨开卷帘,弯腰颔首,双手举过头顶。
我明白那是在请我下车的意思,但方才透过锦盖看见他时没注意,他臂弯处挂着一根长长毛的短棍,抬起双手时险要滑落了,着实无用又多余。
“好一位美人公子!”我听那少年叹道。
我弯身,从另一侧下轿,避开了那人。寻声抬头望去,我便第一次见着了他,抬手示意那男奴避开,独自走下,步步近了他身,用途中学习的身法向他行了个平辈礼:“太子殿下。”
我叫了两声那太子才应我,按理说这算是拔高姿态,启北人重礼,喜欢从细节处彰显自己的身份,我当众受了折辱该不高兴的,可他一脸方才睡醒的孩子模样,我如何看着也只会觉得,当真是可爱极了。
围在城门口的百姓笑起来,我也想笑。
我听从使者的告诫,将身子欠的更低一些,太子意料之中的做着一副未曾注意到的姿势,但意料之外的是,他会向我回礼。
“明……明世子。”他看起来竟然比我要紧张。
我的启北话说的已是十分熟稔,即便音节不大相似,也听出他在唤我的名字。
没有人会对初次见面便夸赞自己的人留有不好的印象,我上了他身侧宫人牵来的马,与他并驱穿过人海。
踩着朝阳一路向阖闾门去,一道道关卡过去,才见着了启北国的皇帝陛下。
皇帝安排我住到京城中据说特地为我建造的世子府去,又嘱咐我从明日起每日早朝前随各位大臣一道入宫,在宣政殿外等候太子殿下下朝,再一同去听太子太学的讲。
他看起来便不太像是愿意听讲的人,果然没几日就被太学责骂,我一手捏着书角看着他笑,他似乎也总是拿余光瞟我,没一会儿我就不太敢看他。
他那样看我,不是注视,也不是对视,可就是带着火星子,灼得我的心看似静悄悄的不多声,实际已经在疯狂跳动。
次日他就邀我出去玩,还带着他的妹妹,小姑娘跟他一样可爱,只是脾气稍稍有点暴躁。我看着他们拎着个糊了纸的木头框子当做纸鸢,那东西我一打眼就知晓做错了,易断的棉线,且只系了个框角,兜不住风的。
所以他问我时,我就只言也不知晓。
于是我们第一次同游就这样轻易的打道回府了。我心里兀自认为临行前是老师想多了,启北人怎么可能如他说的那样心思多精算计,至少小太子就是个真心待人的。
我一主动,我们就很容易相熟起来。太子是个顶疲懒的人,每日做功课到半夜还总是求我与他讲,再到明日,继续说听不明白。
明明是他不好好做学,到头却是我受累,日日要三更半夜的才能够得以回府去,尽管我还蛮乐意陪他。
我总想,他是启北国储君,连这等文章都任自己随随便便堆积不究,往后可如何是好?
而他从来不甚在意说:“谁想要那帝位?再说本殿那么些个皇弟,个个才学惊世,真到关头有本殿何事?”我不禁要咋舌,但他话里讲的太过理所应当,甚至叫我一度误将他的话当做正确的,在太学面前出言为他的不学无术开脱,遭了好一场训斥。
他从来都是丝毫不觉累我,傍晚回前殿做功课到半夜,不仅撒娇迫我陪着他,还求我替他代笔:“太学明日要查我功课了,这些无用的东西快帮我抄些!”
我无言,但不得不摇头:“要我帮你研墨倒是可以,代笔却是不行,况你文章尚未颂出,还是自己认真学一些吧。”这太子论年岁只小我两三岁,与我读同样的书,但到底还是将他当做了小孩子,在某些方面总下意识将自己摆到高处。
当然,我依旧不曾有过僭越之举措,我是觐南送来的质子,按礼教说我得将他作主,我得对他恭敬。
如若说他做太子只是因为是嫡长子,但这并不影响我迫他学好的心思,毕竟整个启北,不除去皇帝赐下的几个男奴女奴和太学,他也是我唯一说许多话,还相识相熟的人。
我想,约是他初见时对我的夸赞,也许是未见其人先生出的惊艳,也许是下轿那刻,没有见过启北京城街市繁华便见到的那抹灿烂到极致的笑,明丽如他怀中绽放的石榴花,叫我第一眼见他,
就喜欢他。
我自认文采平庸,但不至于连文章都无法书写,只是遇见他,是唯一让我难办的人。每每他赠诗予我,我的回赠都叫我心里叫嚣拿不出手。
写予他,我总是灵光乍现,提笔到底词穷。
他的诗其实也写的不大好,用词直白且对我赞誉过高,而我的诗,如何也不能言之达意,写来平白黯淡了他的光华。
我在这样的日夜中长到十八,而他还不到二八,还未到束发之年。
我渐渐在永恒不变的岁月里忘记一切,只记住他一人了。
又是是一年冬去。
我的三思。
我边看他边念:
“苦搜灯下几行思,匆匆抄过赠与人。
风华只衬云端上,长天盛炽透风尘。
残红尽过霜雪摧,欲盼春莺送信晨。
我见先生越春和,一朝霜去万木春。”
我听完哑然失笑,抬眼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一下子对上了视线,我心下猛的一惊,突突的跳起来。
我总是教他功课,于是他私下偷偷称呼我作“先生”,这诗中字字作学生视角赞我,我却多想,听着平生许多欢喜。
此时他坐在我身侧,抬头看我,而我却忽然非常非常想就这样吻上去,用力的抱住他,将他据为己有,再也不松手。
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是启北太子,也因为我是觐南世子。
“明华?”
我终究是被他唤醒来,手指隔着还未换下的冬衣用力捏在皮肉上,被自己越矩的想法吓的不轻,磕磕巴巴推拒,写在他的字下:“我至霜雪不可摧,我去晴空不可推……”
我有罪,我怎能肖想三思。
可当这层天生戴罪的错误情意被发觉,我不可自抑的渴望触碰,哪怕只是顶普通的衣袖相蹭,放于从前微不可查的一丝丝亲近,我都能期盼许久。
我们间自然而然的肌肤相亲在我眼里无限次的放大,无限次的轮番回想,无限次刺烫我的灵魂。
他予我仿佛浑身带刺,那种情感越是明了,我越是离他更远。
他的诗句使我无可比拟的高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按下心中的妄念,我觉得,我此生都不会像他那样高看我自己,我不好的,十二岁就充作人质寄人篱下,虽然顶着觐南世子的头衔,但不可改变的是,那层“贵”只是头衔,与我无任何瓜葛。
我怎么会是“春和”呢?如若有一天得以回觐南,做过质子的我……我倒是更愿意在启北多待些年岁,至少可以有这么一个我偷偷念着的陵三思。
可我快要走了…也许……
很快就没有这样日日看着他的美梦了。
因为觐南的信已经递到我跟前了。
不知他们偷偷塞了谁进来,斟茶或洗面,一丝的走神都能让有心人见缝插针,一张张纸条上写着:
“想办法打听到XX城是否有兵力调援”
“世王已薨,殿下您该撑起大局了”
“殿下,我们三日前已抵达南城……”
“殿下……”
“殿下……”
我每一次都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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