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片草芽往两边倒开,湿湿软软的褐色泥地生出一道裂缝,清新土腥味蔓延开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刺眼白光爆炸般绽开,本就有些阴下来的白日此时更是难以掩盖这抹亮光。
好似藏在云中的光球掉落下来。
没人能从中窥视点什么。
谈明烛下意识紧闭双目。
耳边狂风厉啸,带起一阵阵裂帛声,中途有什么被打碎。
脑海角落细微嗡鸣弹出,接着扩大传播到整个身体,连巨大风声都无法从中辨认。
世界开始颠倒。
大概是极速遁地带来了凡人身躯难以承受的反作用,她四肢早已发软,几次三番要被甩出去一般,但还是用尽全部意识去控制自己手指握紧裴令珩的手腕。
早知道让他来用遁地符了。
几乎陷入黑暗的意识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不知道遁地符会带她们去哪。
哪都行,至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要别死在半路。
胃里在翻涌,肠子在被人用手搅动,心也不舒服。
五脏六腑都不好受。
脖子也不太舒服,好像被什么压住了。
救命,压得越来越紧了。
有点喘不上气了!
突然能呼吸了。
流鼻涕了,怎么擦不掉,为什么一直在流。
好多鼻涕,掉进喉咙了,有铁锈的味道……
铁锈的味道?
剧烈颤抖的睫毛猛然打开,黑白分明的眼中映出面前景色。
原本应该是湛蓝天空的上空被遍地盛开的野花覆盖,野花之上是浅浅的绿草地和悬挂的小溪,还有倒流的瀑布和一片向下突出的连绵高山。
悬空躺倒的人瞳孔紧缩,软绵双手触及更软的“地面”妄图支起身体,却徒劳带起一条条虚空的波浪。
喉咙里铁锈味越来越浓,谈明烛伸手摸了摸梦中的鼻涕,放到眼前只看见手指血红红的一片。
索性也起不来,谈明烛干脆猛地翻身想要侧起身子让鼻血不要倒灌进喉咙。
大概是身下的东西太软,她直接面朝下趴倒在虚空中。
视野中颠倒的地面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天空,有白白团云飘来绕开她后聚集起来向别处飘去。
鼻腔里的液体一下涌了出来,混着有半个掌心大的血块一起向下掉落,透过一层又一层的某种看不见的物质。
都怪裴令珩,要不然她也不会流鼻血。
裴令珩?
右手中原本紧紧抓住的手腕不见踪影,谈明烛抻起脖子四处张望,发现裴令珩站在不远处,见她看来还温润一笑点头示意。
褐色粗布衣开始往她这边走来,视野远处是倒挂的绿地与湛蓝的交界线,一切都有些诡异。
柔软地能让人不断陷入的“地面”在裴令珩脚下犹如平地,没有如先前那般泛起一点波澜。
谈明烛紧紧盯着走来的那人,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眼前的人事物究竟是什么也未曾可知。
她暗自咬牙悄悄将手往芥子囊伸去。
“明烛,”手被抓住,他蹲了下来,笑得眼睛都弯了些,“明烛想做什么。”
另只手逐渐攀上她的侧脸,将她鬓间乱发理到耳后。
“怎么流这么多血?”褐色衣袖在唇边轻轻拭擦,粗布的材质将脸颊磨得生疼。
谈明烛没有说话,只是仰头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手指又爬到她的眉头,将轻蹙的双眉一遍又一遍抚平。
指尖沿着眉尾滑到眼头,又划过翘起的鼻尖和饱满唇中。
与他的身形不太相符,手掌很大,轻易就从正面包裹了整个脖颈。
手掌冷得像尸体,不像性格那般温润。
那股冰气一点点在脖颈上顺着,像是在感受皮肤之下强有力的跳动。
冰凉因汲取着热源变得温了些。
呼吸被一下扼住,谈明烛的上半身离了地。
他掐着她的脖颈硬生生将她提起来了一些。
血液又倒灌进了喉咙,这下连细微的呼吸也有些难以维持。
她突然想起之前梦中脖子被压着的感觉了,原来是被掐住了。
“裴……令珩。”她费劲张唇,发恨地叫他的名字,眼中迸发出因悔恨生出的愤怒。
没被抓住的手又向芥子囊探去。
颈间的手掌更用力了。
“明烛后悔了,现在要杀了我吗?”掌握着主动权的人垂下眼眸,做出一副处处可怜的模样。
“明烛方才想要丢下我。”
他轻轻笑出声,也可能是叹息。
温热的气息打在前额,他依恋一般地蹭了蹭,“不可以的,明烛,既然选择带走我就要负起责任,好不好?”
“明烛像盈盈对阿福一样,打乱了令珩的命运。”
谈明烛心头一跳。
什么意思……
“但令珩与阿福不同,令珩也选择了明烛,所以明烛不可以抛弃我。”
“明烛也不能……”
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空气涌进鼻腔,谈明烛手撑地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带关心之色的裴令珩。
再就是成片成片梦中见过的野花和浅草地,世界没有倒转。
湛蓝的天空不再变成地面,本来悬挂倒流的瀑布飞流直下,回归了正常世界的形态。
硬茬的草叶刺着掌心,手下变成了坚硬的地面,不再是柔软地难以支撑起的触感。
她转头,视线在裴令珩身上巡睃一圈,对方脸上的担忧更深了些。
是梦吗?
“裴……”
脖子还有些疼,喉咙也火烧似的发不出声。
见她张唇发出只嘶哑的音符,关切的脸凑得更近了。
他的双唇比前两日红润了些。
“明烛,”他急急往日一贯挂在脸上的面具不见了,眉间盘绕着一抹忧色,“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里的天气很好,光线穿透的空气中能看到有星星点点漂浮飞舞,阳光从他背后落下,金色的碎片最后落在了谈明烛指尖。
他半蹲在她身侧,近到她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过近的距离让人分不清是守护还是侵占的姿态。
可眼中寻不到半分类似占有的踪迹,担忧关切的意味不似假的。
她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很久,其中略带疑惑的轻颤都清晰可见。
——太真实了。
就像之前那样。
之前被掐的疼痛是真实的,现在嗓子里的疼痛也是真实的。
哪个会是幻境呢?
“怎么了?”他轻声问,语气温柔得能拂开一切烦恼。
她怔怔望向他,那副神情……
梦里他掐着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疼痛的嗓子只能发出嘶哑的音调。
她心中的警惕没消。
他一下做出可怜的姿态,有时会是亲昵,现在又是担忧。
可她们之间的联结并没有这么深厚。
这些转变之间,或许存在什么契机。
他先是一愣,随即垂眼无奈笑了一下,“我们好像进入秘境了。”
面前人的双唇一张一合。
眼中的世界眩晕扭曲了一瞬,后脑勺连着后脖颈突突跳着。
他伸手过来,谈明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微凉手指顿了下,继续抚上她的鬓角理好乱钻的鬓发,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明烛头发都乱了许多。”
拇指蹭上她的前额,爱惜般地摩挲她的额角。
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哀求,“我不会离开明烛,明烛也不可以抛弃我。”
梦境与现实重叠,语气、触感,以及誓言一样的低语都一模一样。
之前那样是幻境吗?
“都是令珩不好,连累明烛和易兄至此。”裴令珩愧疚地抿了抿唇。
有些过于亲昵了。
谈明烛不适地晃了晃脑袋,将他手指轻轻撞开,往后扬了些许,“你太近了。”
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唐突的举动,迅速收回手,仿佛无比守礼,“是令珩唐突了。”
“明烛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又问了一遍,面部表情重新整理,嘴角带上浅浅弧度,恢复了以往温润之色。
“脖子有点疼。”她借力站起,脚步有些不稳,揉着脖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溪边,想要从水面的反射看清脸上是否有干涸血液的痕迹。
溪水在灼热的日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溪面平滑无波,清晰地倒映出——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灰暗的脸鼻子好像被削去一大半,一股股地冒着血。
那张脸夸张地咧开嘴,嘴中是细细密密尖尖的呀。
弯起的嘴角渐渐扩到眼角,眼角往内没有眼白,全黑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谈明烛。
或许也不是眼球,反而像黑乎乎的空洞。
可怖的脸突然跃水而出,咧开的嘴张得更大了,恶臭的腐化气息冒出钻进她的鼻孔。
她向后一仰,鼻尖与牙齿清脆的磕碰声近在咫尺。
那张脸狠狠咬下,倒是将自己的下唇咬掉了一块肉,血液不断渗出,最后随着人脸一同掉落溪中。
是只有一个人头和尾鳍的生物。
这应该也算人鱼吧。
谈明烛被自己的冷幽默乐到,自顾自地笑了下。
手腕被人拉住,见来人是裴令珩,她松懈了一些,整个人受力往后趔趄了几步,随即被他护在了身后。
“明烛,没事吧?”来人仿佛刚赶到,语调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好像鼻子差点被咬下的人是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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