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和莱顿修道院已有两个多月,桑黎渐渐习惯了枯燥乏味的日子。
与大部分人不同,她是被身为贵族的父亲亲手送到这里的。
起因是母亲怀桑黎时,碰到一面能人语会预言的魔镜。
那面镜子说:
“可怜的夫妻,你们的孩子不是天使,而是邪恶嗜血的怪物转世。”
“怪物天生不可目视,害死身边所有人,最终为满足欲望彻底堕落。”
据说母亲不信镜子的话,一气之下砸碎了它。
可偏偏一切都一一应验。
出生的女婴拥有双和母亲相似的眼眸,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斐瑞伯爵是个虔诚的信徒,对魔镜的话深信不疑,一直想把女儿送到教堂由教廷处置,但顾忌妻子背后的家族,只好作罢。
直到三个多月前斐瑞夫人因肺结核去世,小桑黎像块烫手的山芋一样被丢到了和莱顿修道院。
和莱顿修道院位于偏僻乡下,旁边是一片臭气熏天的沼泽,不论修女们如何抱怨,院长只会和蔼笑着说“这是为了磨炼我们的谦卑”“这是我们修行的一部分”。
对此桑黎不屑一顾。
如果闻臭气谦卑就会找上门,并且意味着修行成功的话,那国王最该亲吻的不是大主教,而是挑粪工的脚指头。
修道院常年受不少贵族们的“虔诚捐赠”,桑黎虽没怎么挨过饿,但在得知午餐只有寡淡的蚕豆汤以及干硬得能崩掉一口牙的黑面包后,喉咙直反苦水。
又不能不吃,下午还要挤牛奶,难吃也总比饿肚子强。
只好暗自叹气,循着记忆捧着面包和汤落座。
这时,方才还小声开玩笑的姑娘们顿时嫌恶怪叫,纷纷囔囔着“晦气”远离。
“靠近她的人都死了。”
“真的假的?可别乱说话。”
“真的呀,她甚至克死了她的父母,而且琼就是最好的证明,琼才和那怪胎相处几天就死了。”
关于桑黎的“预言”不知何时在修道院里不胫而走,尤其是名为“琼”的小修女死后,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
可琼的死跟桑黎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在她来修道院前琼就得了流感,管事的修女们根本不在乎一个没背景的穷丫头,于是可怜的姑娘在一个暴雨的夜晚死在了床上。
当时床铺紧张,两人只好暂挤一个被窝,半夜被惊雷吓醒的桑黎才发觉对方已经僵硬了。
虽万幸没染上流感,但吓得她变得极度恐惧暴雨天。
念完祷告,桑黎面无表情咬下一口面包,淡淡想,她们说的不对,毕竟她的父亲还活着,算不上克死父母。
午餐结束,一位年长的修女拦住了她,严肃问道:“桑黎·斐瑞是吗,我们收到一条来自厄默巴不幸的消息。”
桑黎隐约猜出是什么,可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孩子,很不幸,一个月前你的父亲,斐瑞伯爵去世了。”修女怜爱地抚上了小姑娘的面颊。
“你的叔叔来了,他想接你离开,或许你们可以先见上一面。”
她没发终身愿①,离开修道院不算难事。
至于叔叔,一时间桑黎想不出是哪位,斐瑞夫妇的亲戚多到数不过来。
不过想来是位完全不知道“预言”的家伙,不然不可能会收养她。
能离开和莱顿再好不过了。
桑黎受够了日复一日的寡汤黑面包,更受够隔壁臭气熏天的沼泽。
这么想着,跟随修女的步伐愈发轻快了些。
或许真的生性凉薄,父母离世并未在她心底激起太大的波澜。
记忆里关于父母的模样、事情都是被强加植入一般。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但年仅十三岁的桑黎通常苦思冥想,想了又想后,就愉快地将如此复杂的感受抛诸脑后了。
很快她“见”到了这位叔叔。
桑黎天生眼盲,眼中的世界并非正常人想象的那般黑乎乎一片,而是什么也没有。
既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斑,而是虚无。
神关掉了一扇门,就会悄悄开起一扇窗。
桑黎其它感官异常灵敏。
比如此刻。
她知道,他就站在对面。
不是她曾参加家庭聚会里碰到的那叔叔们身上的油脂体味混夹浓烈香水的气味。
男人的气息干净、冷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
“哦,撒克里先生,她来了,斐瑞小姐。”
一向严肃的修女居然有些羞怯的结巴。
桑黎猜,她这位叔叔的样貌应当极为英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远千里迢迢来接手她这个烂摊子,但桑黎一想到能够离开修道院,心情不自觉明媚。
她弯起眉眼,脆生生喊道:“撒克里叔叔。”
听到这个称呼,赫尔曼身形一顿,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干瘪瘦小,脸庞脏兮兮,那双原本应该明媚的绿眸里却是一片雾濛。
她用力仰着头,明明是在看他,眼睛却毫无焦距。
男人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修长的手指虚虚抚上她的眼。
“阿黛尔。”
桑黎一脸茫然眨了眨眼,无措地握紧修女的手,“啊,是认错人了吗。”
她失忆了。
赫尔曼收回手,目光掠过两人相握的手,在修女开口询问前,淡淡道:“桑黎·斐瑞,没认错。”
桑黎一直觉得“桑黎”古怪且拗口,不如别人名字叫起来干脆好听,可他唤她名字像带着某种韵律,让人听得耳根发软。
“您真是来带我离开的吗?”
“嗯。”
男人肯定的答复驱散了不安,桑黎激动冲进善良仁慈的“撒克里叔叔”怀里,说:
“您能等我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吗,我的东西不多。”
赫尔曼身体僵住,直到娇软的一小团松开,女孩迫不及待的身影在磕磕绊绊中消失在视野。
看着她又一次差点摔倒,赫尔曼的眉心蹙了蹙。
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失。
桑黎东西真不多,只有一个布娃娃和几件旧衣服。收拾好出来,赫尔曼也才向院长告知情况,并顺手“虔诚捐赠”了番。
坐上马车,她“望向”车窗外,呼吸着愈发清新的空气,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
“撒克里叔叔,我们现在是要回厄默巴吗?”
听到这个称呼,赫尔曼顿了顿,道,“你父亲的丧事已经处理好了,没必要去,但如果你想去马车随时可换方向。”
“另外……赫尔曼·撒克里,我的名字。”
桑黎很快意识到对方似乎不适应过于亲昵的举动,包括称呼。
比如方才在修道院扑向他的时候,男人浑身肌肉明显绷紧,眼下又似乎对“撒克里叔叔”这个称呼有些抗拒。
所以她换了种叫法:“哦不,赫尔曼先生,不用去,如果斐瑞先生活着,大概不希望看到我。”
女孩绿茵的眼睛无焦距地眨了眨。
这副模样落到旁人眼中,简直落寞可怜,可桑黎比谁都清楚,她冷血、自私。
不像一个刚失去亲父母的孩子那般悲伤,满心只有逃脱修道院的喜悦。
但桑黎也不相信魔镜的狗屁预言。
邪恶嗜血?
太离谱了。
……
近一个半月的车程,终于抵达目的地。
树影婆娑,暮色渐渐倾吞古堡,远远传来乌鸦的呕哑嘶叫。
马车稳稳停下。
馥郁的芬芳扑面而来。
桑黎知道那是一种名为玫瑰,长满尖刺,却又很香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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