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云渺在明亮的鸟雀啼鸣声里醒来。
她穿一袭烟水色襦裙,赤着足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牵着裙角坐在铜镜前,把一瀑长发堆起在头顶,随手绾成一个云朵般的髻。
这时候,慕夫人在外面叩门:“阿渺,起来了吗?洛小娘子来找你了。”
“阿娘,我起来啦!”云渺朝门外喊,“快请她进来!”
片刻后,一袭青莲色襦裙的女孩敲了敲门。
洛黎抱着个食盒走进云渺的房间,自来熟地走到一张书案前坐下,转过身:“阿渺,来尝尝我新制的莲子羹?”
自从那一日平康坊绑架事件后,两个女孩都不用再去崇文馆上学了,各自被接回自己的府上将养着。
洛黎在家里闲得头上长草,每日在小厨房里鼓捣甜点,时不时就把做好的料理带到云府,送来跟好友云渺一起吃,顺便和她说一说话。
“阿黎,”
今日的好友却一脸正色,“我有件大事要同你商量。”
洛黎眨了眨眼睛,把舀起莲子羹的小汤匙又放了回去,紧张问:“什么大事?”
“我要杀一个人。”云渺低声道。
洛黎大惊。
“阿渺,”她试探着摸了摸好友的额头,“你不会是被三殿下救回来之前撞到脑袋了吧?”
“我是认真的。”云渺摇头,“倘若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
这话是认真的。在和系统全面复盘之后,云渺已经意识到自己知道了反派的太多秘密,随时可能被他杀人灭口。
其实之前在黑水寨、以及后来回长安时,他很可能都有过这样的打算。不过他一直没有动手,也许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洛黎在不认识的陌生人和最好的朋友之间短暂犹豫了一下,迅速地选择了站在好友这边。
“那好。”她郑重地点头,“我帮你。”
云渺翻出一张没用过的宣纸,从紫檀木笔架上抓了几支毛笔,在纸面上一笔一划地画了个穿红衣的小人,用来代指大反派谢止渊。
“这是我的目标。”她戳了戳纸上的小人。
两个女孩把脑袋凑到一起开始商议大事。
“根据我在话本里看过的说法.”
洛黎捧着莲子羹一边喝一边思索,“江湖上杀人一般有几种手段:雇人刺杀,放冷箭,下毒.”
她转了转眼珠子:“要不咱们雇个杀手?我可以借你钱!”
“不太行。”
云渺托着腮,在纸上勾画了几笔,
“我要杀的那个人自己就是江湖上的中间人,要是我去找人发布悬赏雇佣杀手,他肯定一下子就知道了。”
“那放冷箭?”洛黎沉思。
“你会射箭吗?”云渺转过脸。
“.不会。”
“.我也不会。”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
“等一下!”
洛黎想到什么,拍了下手,“我可以拜托洛小九帮忙!”
“你还和她在一起!”
云渺愣了一下,回想起洛黎被绑架那天见到的黑色劲装的少女。
“我喜欢她。”洛黎自顾自点点头,“那一日从平康坊离开,她带我去医馆治伤,最后送我回府里,一路上都对我很温柔。”
“可是.”
云渺顿了一下,“她当时可是女扮男装骗了你!”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那个女孩很明显是“白头老翁”手下的刀手。
反派阵营里的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女孩子不是比男孩子更可爱嘛?”
洛黎捧着脸说,“虽然她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是我觉得她心里是喜欢我的。”
“好吧。”云渺也不打算干扰好友交朋友的事,“但是我们不能找她帮忙。”
“为什么?”洛黎疑惑。
总不能告诉洛黎刺杀目标就是那个女孩的老板。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云渺摇摇头。
“那只剩下下毒这个办法了。”
洛黎揉了揉头发,“可是我们都不会用毒啊.”
提到“用毒”,云渺忽而想到什么。
“我认识一个会用毒的人!”她拍了拍手,“我晚上就去找他帮忙!”
一桩大事讨论完毕,两个女孩都放松下来。
用完莲子羹之后,洛黎在云渺的房间里待到午膳时分,然后两人结伴去曲江边的紫云楼听戏。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里,云渺的心情渐渐平复,一边看着台上的伶人,一边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洒满阳光的午后,房间里一片安静。
早秋微凉的风携着几片金红落叶,从半开的窗外无声地流淌进来,案几上的一卷书被吹得翻过几页,发出沙沙的轻响。
“嗒”一声。
一道深绯色的身影落在窗边。
一袭绯衣的少年翻窗进来,扫了眼空无一人的房间,拨开微微晃动的纱幔走出去,在经过一张书案时突然顿了步。
书案上摊开着几张宣纸,旁边搁着蘸着
朱砂墨的毛笔,砚台上的墨水还是新磨制的,在阳光下一粒一粒地反光。
宣纸上画着许多个穿红衣的小人。
有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各式各样的姿势,旁边还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有的打了圈,有的打了勾。
谢止渊轻轻眨了下眼。
落满阳光的房间里,书案前的少年俯下身,深红色的大袖垂下来堆在案面上,指尖掠过纸页上的小人,眼神微微有些惊讶。
她画的好像.全部都是他。-
入夜之后,长街上亮起灯火,蜿蜒如游龙。
云渺披上一件深色兜帽大袍子,让洛黎在马车里等她一阵,然后从马车上下来,往百鬼坊附近街上的小屋里走。
“师父,”云渺在门面上叩了叩,“是我。”
轮椅滚动的声音传来,须发皆白的老人为她打开了门。
“之前吩咐你读的医书都读了吗?”鬼七公问,声音有些嘶哑。
“都读啦。”
云渺揭开头上的兜帽,把轮椅上的老人推到桌边,自己坐在他的对面,神情严肃地问:“师父,我有个下毒相关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问。”老人颔首。
表面上神色平静无波,但其实他心里十分高兴。
这个小徒弟终于愿意问他与毒相关的问题了。
他这辈子大半时间都耗在研究毒之一术上,但唯一的徒弟却不太想学毒术,每次过来都问的是和医术相关的问题,还都是些金创伤一类的事。
这一次她终于来请教他毒术了。
老头儿捋了捋胡子,适当停顿一下,等待小徒弟的提问。
“有没有那种”
云渺沉吟,“无色无味、神出鬼没、不易察觉、一击必杀的毒药?”
“这就有很多了。”鬼七公缓缓答,“我最擅长此道。”
看见小徒弟崇拜的神情,他十分满意。
接着听见小徒弟又问:“那有没有一种满足这些条件的情况下,还能让中毒之人迅速死亡、不必挣扎、毫无痛苦的毒药?”
“.你真是要杀人?”
鬼七公疑道,“倘若是你的敌人,怎会想让他死得毫无痛苦?倘若不是你的敌人,你又为何要杀他?”
小徒弟闷声说:“反正就是要杀他。”
老头儿看着小徒弟闷闷不乐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她要杀的是否是个负心之人?
欺骗了女孩儿的感情,又随意将她抛弃,伤透了小姑娘的心,
所以该杀。
但毕竟曾经是心上人,杀他又有些舍不得,所以要用最温柔的毒药。
老头儿沉吟片刻,自觉十分理解小姑娘的心思,很快就在心里凭着猜测把来龙去脉补齐了,甚至编出了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好。”他缓声道,嗓音温和了不少,“确实存在类似的毒药,我会教你制作的办法。”
云渺翻出一本小簿子,坐在木桌前,握着一支炭笔开始做笔记。
鬼七公教她制作的这种毒药,能够杀人于无形,让中毒者在沉眠之中静静地死去,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不过要达到使人不易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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