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城中三年,白羽已经十岁了。
她年岁越长,身形开始抽条,五官比幼时的玉雪可爱多了一份冰雪聪明,已经是乌蒙城中远近闻名的小美人了。
近几年,吴界的烦恼是拉纤保媒的人太多了,不过不是给他拉,是给芳年十岁的白羽拉。
难以想象,十岁就要开始相看人家了。
白羽没有母亲,吴界作为父亲被媒人缠上的时候,刚开始他还不太好意思太强硬,只说孩子还小不考虑,后来估计是觉得他们父女好说话,上门的媒人几乎要把小门小户的门槛踏得嵌进地底。
于是,吴界烦不胜烦,谁再说,重剑往出一拍。可惜横的挡不住不要命的,也有那种不怕死的,还是会凑上来。
吴界本来不蓄须,虽然年过四十,但五官俊朗,自有一股侠义之气,自从他为了震慑这些人开始留须,满脸的络腮胡,令人望而生畏。
上门的人少了,同样的白羽也开始嫌弃他。
媒人不去找吴界了,想拉煤的人却一点也不会少,因为又有那脸皮颇厚的媒婆直接问到白羽脸上。
白羽的做法跟吴界不一样,她首先会无视,实在烦得厉害了给她贴一张“闭口符”,世界就清净了,也因为这些人,她原本没有阵法熟练的符篆进阶一日千里。
闭口符、痒痒符、翻跟斗符、爬树符、迷魂符……
一些整人的符篆使用得炉火纯青。
这天,白羽从武馆回来,街角有家糕饼铺,白羽是她家的常客,路过门前,这家女主人总会热情温柔地跟她打招呼,这次也不例外。
“小念,下学了。”小铺门口炉灶旁,一个挽着妇人髻,髻上发巾的颜色鲜艳俏丽的布裙女子对她说:“明儿一早烤栗子糕,你喜欢吃我给你留着,早点来拿。”
白羽点头道谢,迎面就碰上了那个纠缠了她大半年的胖媒婆。
她穿一身鲜红的衣裙,衣裙像肠衣一样包裹住紧实的身体,活像是大街上会跑会跳的晾肉香肠,手里挥舞的手帕就是被剥开一角的肠衣。
意志坚定的人,白羽平生没少见,但像这么“锲而不舍”的,她真是第一次见。
这媒婆姓和,名字也起得好,叫和好,简直像是天生为干媒婆这行起的名字似的。
她刚开始去找吴界,被吴界以如今的可怖面孔冷着脸呵斥过几次,转而就来找白羽了,吴界因为她找白羽说这个,打她吧,她皮肉厚实估计也感觉不到疼,就跑去把她的“痩精”男人和儿子打了。
打了不起作用,和媒婆放出话,说她这辈子没有做不成的媒,她不能让吴界家这姑娘砸了她的招牌,势必要做成白羽和孙家公子这桩亲事。
孙家是乌蒙首富,他家那公子和白羽一般年纪,自从两年前见过白羽一面就开始为她神魂颠倒,文不成武不就的性子愣是让他首富爹给他塞进武馆学习,想跟白羽同进同出,练了两天哭爹喊娘地回家了。
白羽甚是看不上他,她虽然武功练得稀松平常,后来吴界也不太逼迫她必须练武,但她自己坚持下来了,如今吴界放水的话,也能跟他过两招,这草包公子吴界能把他吊着打。
和媒婆脸上挂着腻人的笑,乐颠颠地跑到白羽面前,和她说话:“吴家的小姑娘,下学了啊。哦呦,看这姑娘长得多水灵,和大娘跟你说啊!这女儿家呢,青春年华最短暂了,就要趁着这面皮儿还年轻鲜丽的时候找个好人家,孙家小公子可了不得,家里乌蒙城首富!城中多少姑娘想嫁给人家,人家都看不上眼,他家小公子啊就喜欢你,你要是嫁过去了那可是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每天都是这些车轱辘话,有完没完了。
白羽狞笑了一下,打断和媒婆的长篇大论,“你说完了吗?说完轮到我了。”
“什么意思?”
“你跟我打一架,你赢了我听你的,我赢了你听我的,如何?”白羽说。
和媒婆看着白羽背后的长剑,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她后怕地摇摇头:“我又不傻,当然不跟你打,我该说还是得说……”
白羽没空听她瞎扯,从背后抽出长剑,招呼不打一声,直接出手,“既然你不跟我打,那我就要单方面殴打你了。”
一剑刺过去,和媒婆嘴没空说话了,臃肿的身体踉踉跄跄躲开,还没站稳,白羽当空一剑又劈来了,她肚皮上的外裳被剑锋划破,向两侧敞开,她低头去看,白羽转瞬移至她身后,背上又被狠狠敲了一下。
“服还是不服?”
白羽问完也没想等她开口,转身剑锋又至,和媒婆连滚带爬的躲开,摔了个鼻青脸肿,白羽看她跑远了,抡起胳膊用力一掷,飞剑如流矢般钉在和媒婆脚尖三寸处。
“你,你等着,我明天还来!”她丢下这一句,落荒而逃。
白羽冷哼一声,上前两步取回长剑,收入鞘中,未及转身,忽听身后传来鼓掌声,巴掌拍得漫不经心的。
白羽皱着眉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又来找事。
一转身脚步却定住了。
十来步外,一条小巷口,一身猎猎红衣的女子笑颜如花,虽是晚秋,但她发髻上簪了一朵鲜嫩欲滴的映日红,鬓角用金粉和胭脂细细描绘了一副蝶恋牡丹图,大片洒下来的裙摆上,金线暗纹绣制的仍是牡丹花。
白羽看着眼前这人,用人间的话来讲,她与这个人应该是阴阳相隔了。她想。
“牡丹姐姐,你怎么会来找我?”白羽把许久未见又突然出现的牡丹领回家,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她,如是问道。
“还说呢!你是怎么那答应我的,说好等我三天的?”牡丹放下茶杯,怒气冲冲地拍桌子质问白羽。
白羽神色平平,语气淡淡:“我没答应你。”
牡丹:“……”
“那我去问贺六!他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又不记得上一世的事。”
牡丹:……
“我看你就是故意气我!”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把人惹生气了,白羽又去哄,“对了,还没问你,关于太子像我师父的事,百花仙子是怎么说的?”
牡丹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心中默念:算了,不跟她计较,反正白羽这个扁毛蛮子从小就这么讨厌!
“我回去后问过仙尊,”牡丹微微蹙眉,不解道:“但仙尊没告诉我,反而批了我攒了两年的假,其他什么都没说。”
白羽攥着杯子也在想这件事,为什么总感觉她师父神魂消散前有些话没跟她说完,在凡间历劫遇到神似他的人后,这种体会愈盛。
“所以你无事可做,就来找我了?”白羽问牡丹。
牡丹冷哼,“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兴师问罪的!说好了等我,结果我回来一看,我是来给你们收尸的!”
上一世最后那场战役,七万将士、太子、贺六还有她,都死得惨烈,白羽不愿意再去回想,避开这个话题问道:“杂耍班他们应该是平安的,慕五呢,他果真也死了吗?”
“没有,他活得好好的。据说皇室仓皇出逃的时候半途遇到了叛军,是藏在叛军中的青州军救下了他,除了他其他皇室中人全都死了。钱方一直在外活动,青州军是太子的人,太子手下还有一批能人异士一直在各地控制战局,听说太子被叛军所杀,群情激奋,后来聚集了全国有生力量剿灭叛军,夺回长安城。事后清点才发现,皇帝死了,太子死了,吴王也死了,最后能当皇帝的人只有慕五,钱方辅佐慕五登基,天下才安定下来。”
知道白羽还关心什么,她接着说:“我还替你去看望了一下商队那群人,他们也挺幸运的,货物贩完准备返乡的时候赶上了叛乱,他们一合计就在肃州住下了,一直躲到天下太平才出来,没有一个人伤亡。”
牡丹戳戳白羽的胳膊,戏谑道:“多亏了你给他们的平安符,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制符高手,改天给我也画一张。”
得了吧,白羽躲开牡丹的手指,郑重地向她道了谢意。毕竟她没听牡丹的话,她回来后肯定气了个半死,竟然还有心替她去探看她关心的那些人的近况,无论如何,白羽也得谢她。
牡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白水,老神在在地受了白羽的谢礼。
这么看来,上一世收了她平安符的人只有贺六和太子死了。
贺六倒也罢了,是她连累他。
但是送给太子那两张符是她画得最用心的符篆,不过联想当时的情况,也是死局难解。
倒是慕五,他可能是上天注定的帝王之命吧。
悬了许久的心事放下,白羽也不再多想。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响,白羽猜可能是吴界回来了,牡丹一下子警惕起来,她小声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啊?”
“那不然呢?”白羽反问:“我这么小的年纪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家里还有谁啊?”
白羽沉默一会,她想到吴界如今拿不出手的外表,罕见势弱道:“我爹,你等会见了他别太惊讶。”
她们说话间,吴界已经进了院子,扬声道:“念儿,爹回来了,你在家吗?”
白羽从正屋走出来,牡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吴界看见女儿正咧开大胡子要笑,转而看到白羽身后的红裙女子笑就收了起来,警惕问道:“念儿,这人是谁?”
“噢,爹,这是我朋友,她叫牡丹。”
吴界还在怀疑,“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刚认识的朋友。”白羽说:“我下学的时候和媒婆又拦住我了,是牡丹帮我骂跑了她,所以我就请她来咱们家做客了。”
吴界一听牡丹帮白羽对付和媒婆了,警惕之心一下子就松了,重新笑开和牡丹道歉:“姑娘见谅,这实在是家里有特殊情况,不得不多问几句,还要多谢你替念儿解围。”
牡丹盯着吴界看,可他脸上都是胡子,实在看不出什么,她小声问白羽:“这不会就是紫翎仙君吧?他这世是你爹?”
白羽坚定点头。
牡丹没招了,勉强拉起笑容,推辞道:“不必客气,我应该做的。”
吴界在院中水池旁快速洗了个手,对白羽和牡丹说:“姑娘你去屋里坐,念儿好不容易带个朋友回来做客,我去给你们弄些好酒好菜,很快就好。”他说完脚下一刻不停,转身就进了灶房开始忙活。
白羽拉着牡丹坐回屋里,她还惊魂未定。
半晌,牡丹惊悚地握住白羽的手,指着外面说:“他……他怎么这样了?”
“习惯就好。”白羽很镇定,她还安抚牡丹:“何种环境就能塑造何种性格的人,加之他又没有记忆,变成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牡丹:……
吴界这些年手艺越发精进,半个时辰搞出了极其丰盛的六菜一汤,还拿出了自己舍不得喝的天山酿,牡丹又爱酒,一时酒逢知己,两人都醉得不清。
自然而然的,牡丹晚上睡在了白羽屋里。
接下来的几天,牡丹租了白羽隔壁一所空置已久的小院,两家人毗邻而居,也算是实现了上一世始终未能成行的约定。
白羽除了每日去武馆练武,其他时候都和牡丹待在一起玩耍,她们会聊到只有她们俩人知道的趣事,白羽也跟她讲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世和见闻,牡丹喜好鲜衣美食,一有空就带着白羽到处探索尝试。
时间一长,吴界自觉受到了冷落,他虽然一直忧心白羽没有同龄的朋友,但她如今跟那个容貌出众、举止怪异的牡丹姑娘越走越近,那姑娘每次见他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怪怪的,也曾劝过白羽少和牡丹来往,可是白羽根本不听他的。
牡丹自然对吴界也有看法,总觉得他罗里吧嗦的,管白羽管得太宽,两边都看对方不顺眼。
又一年腊月二十一日,临近年底,天气逐渐变凉,乌蒙山水好,树叶仍旧葱绿,迁徙的候鸟路过时发出一连串高吭的鸣叫声。
今年是白羽的第十一个生辰,一大早起来,她如往年惯例,先给沈言晴和唐琢的牌位各上了一炷香。
到了午饭时候,吴界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离开好几天的牡丹也及时赶回来了,白羽在他们的祝福中吃了吴界做的长寿面。
饭后,吴界拿出一把玄铁所铸的长剑送给白羽作生辰礼,今年是白羽学剑的第六年,吴界觉得她也算是稳扎稳打,于是亲自请人铸了这把长剑送给她。
白羽很高兴地收下了。
牡丹神秘兮兮地从大袖中取出一把手掌大小的精铁小扇,扇刃极薄,每条扇骨上镂空刻印着神秘繁复的咒语符文,扇面是薄如蝉翼的东海鲛绡所制,正反面皆画了一只引颈高歌的九天玄鹤。
牡丹小声告诉白羽,这是她特意找藏山仙翁打造的武器,上面那些符文是大乘期佛修诵祷过的经文,也有至尊强者的仙力加持,被此扇击中的人非死即伤,同时也是攻防一体,是一件很适合她的灵器。
吴界就算不识货也能看出来牡丹送的这柄扇子很适合白羽,比长剑体积小,适合出其不意,因此礼物被比下去了,心意没被比下去就行。
白羽知道他们都送她武器是希望她能有自保之力,被人伤害能有还手之力,身处险境能有自救之力。
她感动于这份用心,也都很妥帖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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