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昨晚油灯亮了大半夜,卯时末,白羽起床时房间里已经没了蕊儿的身影,对面床铺也叠放得整整齐齐,缝补好的衣服搭在木施上,针脚平直细密,几乎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白羽把被子推成一堆,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换好衣服。
边对镜挽发边在心里感叹,年轻人就是精神好,一晚上睡那么几个时辰第二天还能起挺早。
推开门,蕊儿端了一盆水进来,喜气盈盈地招呼她:“阿习姐姐你醒啦,快过来洗把脸。今天的早饭是牛肉粉和鸡蛋糕,钱掌柜说大家吃完就可以自己去城内逛了。”
看着蕊儿熟练地把帕子打湿,然后反身递给自己,白羽从蕊儿手里接过温热的帕子,笑着说:“怎么感觉你更像姐姐?”
别看蕊儿年纪小,但她真的接人待物事事妥贴、处处周到。无论是刚开始见面就拿帕子给她擦脸,还是到客栈后看她去沐浴了,立刻找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又或者是现在洗脸水是热的,擦脸的帕子是拧干了递到她手上的。
商队里从钱掌柜到伙计们,从做饭的大娘到驾车的马夫,男女老少没有不喜欢蕊儿的,足以见得这姑娘多招人喜欢。
听白羽这么说,蕊儿笑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弯成初一的月牙儿,嘴角牵动带出两颗稚嫩的虎牙,颊边梨涡含着浅笑,仿佛槐花季里蜜蜂酿造的蜜一般香甜,很是调皮地说:“爹娘年年跟着商队跑,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出来了,他们顾不上我的时候我就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不过,我没有弟弟妹妹,阿习姐姐也可以把我当做姐姐的,这样我就有妹妹了。”
白羽擦完脸,把帕子搭回盆沿上准备端出去倒掉,临走前腾出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坏东西,占我便宜,我可比你大多了,想要妹妹找你阿娘去。”
两人简单用过一些早饭后,向蕊儿的父母打过招呼便一起上街了。
逛庙会比逛集会有意思,虽然还只是早上,但是热闹一点的地方已经被各种杂耍、泥人、簪花、糖画占了位置。
蕊儿个头低,拉着白羽的手在人群里穿梭如鱼得水,再加上她年纪小,真碰到了人,谁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逞口舌。
所以,还真让她挤到了杂耍班子最前面,白羽牵着她的手没敢松开,生怕这么多人看丢了孩子。
一开始她也没顾上看表演的什么,好几次蕊儿想挣开她的手去鼓掌喝彩,她无奈跟她斗智斗勇,只能改为站在她身后,手扶在她肩膀上,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稍稍安下心,这才有心思去看场中人的表演。只见一个小哥单脚站在一颗圆滚滚的木球上,一边滚动一边用头接别人抛过来的碗,另一边手里还在抖空竹,忙得不亦乐乎,他头顶此刻起码已经站了十只碗了。
据说他最好的成绩是三十只碗,白羽想象了一下三十只碗如果全部摞起来有多高,至少得有三尺——半人高了吧。
她唏嘘了一下,不得不佩服,也跟着蕊儿鼓起掌来。
场上气氛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刻,木球上的小哥手中的空竹抖得花样繁复,每一次在空中升腾,又会稳稳地落在他手中。
他身形高大挺拔,衽襟之下的脖颈白皙近乎透明,看起来极其易碎易折,下颌骨线条流畅清晰,一颗颗汗珠流过下颌骨,滑过喉结突起的脖颈,没入衣襟下的胸膛内。
虽然他仰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几何,但是他头顶的碗仍然一个一个多起来。
身旁围观的好事者们一声一声替他们吆喝着碗的数量:“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终于,“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少年头顶的碗站成了一条笔直的竖线,他手中的动作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杂耍班的人从他手里接过空竹,他单脚滚着木球绕场走了一圈,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这时有人拿着铜锣托盘递到围观人群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家纷纷慷慨解囊,铜钱落在托盘上的“叮叮当当”声格外清脆。
拿着托盘的姑娘绕场转了一圈来到白羽和蕊儿面前,她们俩都是无业游民,没有收入来源,白羽自己囊中羞涩,扶在蕊儿肩上的手掌都尴尬得出了细汗。
最后还是蕊儿掏的钱,她放了十文钱,包括白羽那份。
下一个杂耍节目要上场表演了,刚才还在木球上的少年轻盈地落在地上,慢慢接过头顶的碗,放入身后的箱子里。
他一直仰着的头终于低下来,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他边揉捏边活动脖子,场上已经开始另外一个顶枪的节目,白羽却全然无暇顾及。
约莫是三个多月前,她在佛现山一处山坳里被一对年轻夫妻所救,随后那对夫妻遇险,她又反过来救了他们。那对夫妻中的男子也有一双这样的泛着浅蓝色的眼眸。
白羽上前一把抓住杂耍少年的手腕,甚至有些疾言厉色般地问道:“叶启?你是叶启!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少年被她吓了一跳,说:“姑娘,你认错人了吧,再说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放开我。”
这个否认多么乏味无力,听听他说话的语气,再看看他无论遇到何种险境都能保持镇定从容温和有礼的姿态,以及那一双在阳光下泛着浅蓝光泽的瞳色。
他就是叶启!
既然遇到了她一定要问清楚,叶启究竟是不是……紫翎仙君。
“萱兰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羽向他身后的杂耍班子里检索了一番,没有发现那个娇小柔弱的话唠女子。
“姑娘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叶启,我也不认识什么萱兰,你能放开我了吗?”被抓住手腕的少年怎么也挣脱不开白羽的禁锢。
身后有人喊:“六哥,到你上去助场了。”
“来了!”
被称作六哥的少年喝了一声,转头对白羽说:“能放开我了吗,别打扰我赚钱,有什么事儿咱们等表演结束了再说可以吗?”
白羽失魂落魄地放开杂耍少年的手,他如一抹游鱼一般迅速滑入表演场地,把手中的链子抛给站在高台上的人,那人把链子系在最高处,用手攀着站上去。
围观者云集,喝彩声不断,表演十分精彩夺目,可白羽再也没有心情观看欣赏。
她仰着头焦急地等待杂耍少年从助场台上下来,那股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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