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死?”
吕布的声音如同两块被强行碾磨的巨石,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狂躁。他那双燃烧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季桓的脸上,仿佛要从那张平静的面孔上烧出一个洞来。
“高顺是我并州军的铁骨,陷阵营是我吕布的胆魄!”他向前一步,那座山峦般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季桓完全吞噬,“你让我的胆魄,去寻死?”
“主公,”季桓没有退缩,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指向地图上,上蔡城西面那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
“高将军此番西进,看似是闯入曹操的罗网,自投绝路。袁术闻之,必以为我军已被逼入穷巷,乃困兽之斗。而曹操闻之,亦会以为我等愚不可及,竟敢在他的腹心之地横冲直撞。”
“如此,这二人便都会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轻敌。”
“袁术必然会尽起汝南之兵,衔尾追杀,欲毕其功于一役。而曹操则会冷眼旁观,坐等我军与袁术之兵拼个两败俱伤。他绝不会想到,高将军此举,非为逃,亦非为战。”
季桓的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了一道诡异的、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弧线。它从上蔡向西,虚晃一枪,而后却如同一柄回马的弯刀,猛地折返向东,越过汝水,直插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位于汝南东南角的腹地——固始。
“固始?”吕布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错,固始。”季桓的声音平稳而冷酷,“此地,乃是袁术暗中修建的最大武库与新兵屯练之所。他将重兵皆陈列于寿春与淮水沿线,却将此地交由其族弟袁胤看管。此人志大才疏,平日只知饮宴作乐,防备必然松懈。”
“高将军在上蔡制造的混乱,已将袁术在汝南的主力尽数吸引到了西面。此刻,整个汝南东南之地已然是一片真空。他只需摆脱追兵,回师一击,便可轻取固始。焚其武库,散其新兵,则袁术半年之内,再无力与我军争锋。此举,比烧他十座粮仓更致命。”
“这……”吕布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可如此一来,陷阵营便成了真正的孤军。前有曹操重镇,后有袁术追兵,左右皆是敌境。他们,如何摆脱追兵?如何活下来?”
“这,便要看高将军的手段,以及……”季桓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以及这汝南之地,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孤魂野鬼了。”
……
汝南,黄巾军的故乡。
这片土地的每一寸泥土,都曾被鲜血与泪水浸泡过。黄巾之乱虽已被平定,但那些残存的火星却从未真正熄灭。它们化作了山林间的盗匪,乡野间的游侠,以及那些在官府眼中与死人无异的、不入户籍的流民。
刘辟,便是其中最大的一股。
他曾是黄巾渠帅,如今,则是盘踞在汝南与弋阳山区一带、数千流民的“大帅”。
高顺的陷阵营,在向上蔡西面狂奔了两日两夜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这片被官府彻底放弃的“三不管”山林之中。
袁术麾下大将李丰率领着五千追兵也随后而至。只是,这片如同迷宫般的山林瞬间便吞噬了他们所有的优势。陷阵营七百人,化整为零,如同七百条熟悉地形的毒蛇,藉助复杂的地形,与追兵展开了一场无休无止的捉迷藏。
李丰的军队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却连对方主将的影子都没摸到之后,终于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一处隐秘的山谷内,陷阵营的士卒正在默默地舔舐着伤口。两日的奔逃与战斗,他们也付出了近百人伤亡的代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像狼。
高顺站在谷口,看着远处山林间那渐渐熄灭的、属于追兵的火光。
“派人,去见刘辟。”他对着身后的副将,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愕的命令。
“将军,不可!”副将急忙劝阻,“那刘辟乃是黄巾余孽,杀人不眨眼。我等与之,是官贼不两立……”
“我军所携干粮,只够三日之用。”高顺打断了他,“伤药亦已告罄。若无补给,不出五日,我等便会溃散。此时此刻此地,没有官,也没有贼。”
“只有,想活下去的人。”
半个时辰后,高顺的副将单人匹马,手持高顺的帅印,进入了刘辟那座由山贼巢穴改造而成的、简陋的“聚义厅”。
刘辟是一个身材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脸上有一道从额头一直劈到嘴角的恐怖刀疤。他看着那枚帅印,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衣甲残破、却依旧站得笔直的陷阵营副将,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残忍的笑容。
“……借粮,借药?”刘辟用他那口破锣般的嗓子,慢悠悠地说道,“好说,好说。只是,我凭什么要借给你们这些官军?昨日,你们还在剿杀我的弟兄。今日,便想让我资敌不成?”
“我家将军说了,”副将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其一,我军,非是朝廷之兵。其二,汝南郡内所有袁术的粮仓武库,皆可为将军之物,我军只取所需。其三,待我家将军功成之日,可上表主公,为大帅请得一校尉之职,从此,再非流寇。”
刘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眼前这支突然闯入的孤军是一群真正的疯子。而疯子,往往能做出一些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好大的口气。”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回去告诉你家将军。粮,我可以给。药,我也可以给。但三日之后,我要看到固始县的武库,燃起大火。”
……
下邳,内室。
季桓正在吕布的搀扶下,在室内缓缓地踱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婴孩,在重新熟悉着自己的身体。
吕布很有耐心。他用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季桓的臂弯,另一只手则虚扶在他的背后,随时准备应对他可能出现的任何一次踉跄。
这几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喂药,问安,夜间的每一次咳嗽,他都会在第一时间醒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